1 替嫁风波民国十二年,沪上十里洋场,灯红酒绿,
沪上的夜从来不知寂寞二字怎么写。可凌公馆这夜却静得可怕。“大小姐跑了!
留书说要去欧洲追求自由恋爱!”凌家老爷凌世雄一巴掌拍在红木桌上,
震得茶盏叮当响:“混账东西!后日就是她与慕容家三少爷的大婚之日,她这一跑,
叫我如何向慕容家交代!”厅堂里跪了一地的仆佣,无人敢抬头。“爹,事已至此,
不如让女儿替姐姐出嫁吧。”一道清冷声音自角落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但见一素衣女子静静立于阴影中,仿佛一株夜来香。凌世雄眯起眼睛:“薇儿?你愿意?
”凌薇从暗处走出,灯光照亮她清秀却略显苍白的脸庞。她是凌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平日里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女儿愿意为父亲分忧。”她垂眸,声音平静无波。“好!
好!真是爹的好女儿!”凌世雄转怒为喜,旋即又皱眉,
“只是慕容家那边...”“父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绝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凌世雄长舒一口气,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从未正眼瞧过的女儿。
她与嫡出的大女儿确有五六分相像,好生打扮一番,应当能蒙混过关。
“只是那慕容三少...”凌世雄欲言又止。凌薇抬眼:“女儿听说,
三少爷三年前战场上受了伤,不良于行。”“何止不良于行!”凌世雄压低声音,
“传言说他面容尽毁,性情暴戾,已经逼死过两任未婚妻了!”凌薇指尖微微一颤,
旋即恢复平静:“女儿不怕。”她心中冷笑,再可怕,
能比得过在凌家这十几年如履薄冰的日子吗?2 新婚夜谜两日后,凌薇披上鲜红嫁衣,
顶着姐姐凌雪的名字,被八抬大轿送进了慕容府。没有热闹的迎亲队伍,没有新郎亲自迎娶,
慕容府门前冷清得仿佛不是办喜事,而是办丧事。喜婆搀扶着凌薇跨过火盆,
低声嘟囔:“真是晦气,娶个冲喜的新娘,连礼节都省了。”凌薇盖头下的唇角轻轻扬起。
冲喜?原来如此。她被径直送入洞房,喜婆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匆匆退下,
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不幸。新房布置得极为奢华,红烛高燃,锦被绣枕,
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凌薇自己掀了盖头,打量四周。房间里过分整洁,
连最细微的灰尘都不见,仿佛无人居住的样板间。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墙边一架轮椅上。
轮椅是西洋货,金属框架闪着冷光,坐垫却是上好的苏州绸缎,违和得令人不适。
“看来传闻不假。”她轻声自语。“什么传闻?”一道低沉男声自门口传来。凌薇心中一惊,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转身。门口,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被仆人推进来。他身着大红喜服,
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脸上戴着半张银质面具,遮住右脸和额头,露出的左脸轮廓分明,
薄唇紧抿,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这便是慕容家三少爷,慕容琛。
“自然是传闻三少爷英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凌薇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慕容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归于沉寂。“你倒是伶牙俐齿。”他示意仆人退下,
自己推着轮椅来到桌前,倒了两杯合卺酒,“凌家大小姐?”凌薇接过酒杯,
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指,察觉到他微微一颤。“三少爷以为呢?”她反问,将酒一饮而尽。
慕容琛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凌世雄倒是舍得。”凌薇心中警铃大作,他看出来了?
不等她回应,慕容琛已经转着轮椅走向内间:“睡吧,明日还要敬茶。
”3 身份揭晓那一夜,慕容琛睡在床上,凌薇自觉打了地铺。两人再无交流,
仿佛达成某种默契。翌日清晨,凌薇被丫鬟唤醒时,慕容琛已经不在房内。“少奶奶,
老夫人请您过去敬茶。”丫鬟面无表情地说。凌薇迅速梳洗打扮,选了一件藕荷色旗袍,
将长发挽成髻,既不失新妇身份,又不显得过于招摇。慕容府邸大得惊人,
穿过几重庭院才到正厅。一路上,下人们表面上恭敬,眼神里却藏着打量与轻蔑。正厅内,
慕容家的主要人物都已到齐。上首坐着慕容老夫人,
足;下手是慕容大少爷慕容琏和其夫人沈氏;二少爷慕容瑾和夫人白氏;还有几个旁支亲戚,
满满坐了一堂。凌薇一眼就看见了慕容琛。他独自坐在角落,仿佛与这热闹场面格格不入。
“新妇给老夫人敬茶。”司仪高唱。凌薇跪在垫子上,奉上茶盏:“孙媳给祖母请安。
”慕容老夫人接过茶,淡淡抿了一口,目光如刀般刮过凌薇的脸:“起来吧。既入我慕容家,
当守规矩,安分守己,早日为三房开枝散叶。”“孙媳谨记。”凌薇垂首。
接下来是给各房兄嫂见礼。大少爷慕容琏态度温和,大少奶奶沈氏却接过茶时故意手一抖,
滚烫的茶水泼在凌薇手上。“哎哟,弟妹怎么这么不小心?”沈氏故作惊讶,“快擦擦。
”凌薇手背瞬间红了一片,她面不改色地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是弟妹手笨,惊着大嫂了。
”二少奶奶白氏轻笑:“听说弟妹是女中学生?如今的新式女子,怕是连茶都泡不好吧?
”满堂窃笑。凌薇抬眼看向白氏,微微一笑:“二嫂说的是,我确实才疏学浅,
比不得二嫂博学多才,连《女儿经》都能倒背如流呢。”白氏脸色一变,
《女儿经》是前清女子读物,新式女子最鄙夷这些东西,凌薇这话明褒实贬,
讽刺她守旧迂腐。“你!”白氏欲发作,被身旁的二少爷慕容瑾拉住。“好了,
”慕容老夫人发话,“茶敬完了,都散了吧。”众人起身告辞,
凌薇推着慕容琛的轮椅正要离开,老夫人忽然又道:“老三媳妇留下,我有话吩咐。
”凌薇脚步一顿,看向慕容琛。“去吧,我让阿诚在门外等你。”他语气平淡,
自己转着轮椅离开了。凌薇独自回到厅中,慕容老夫人已经屏退左右。“你不是凌雪。
”老夫人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如鹰。凌薇心中一震,面上却故作惊讶:“祖母何出此言?
”“凌世雄那个老狐狸,舍不得嫡女嫁给我的残废孙子,便拿庶女充数,
当真以为我老眼昏花了?”老夫人冷笑。凌薇沉默片刻,缓缓跪地:“祖母明察,小女凌薇,
确是凌家庶女。家父此举实属无奈,长姐她...私奔了。”她选择实话实说,
在这位精明的老夫人面前,撒谎绝非明智之举。老夫人盯着她看了许久,
忽然问:“你可知为何明知是火坑,还要你跳进来?
”凌薇垂眸:“慕容家需要凌家的药材生意,凌家需要慕容家的军政背景,婚姻不过是纽带。
”“倒是明白人。”老夫人颔首,“你既坦诚,我也不为难你。既入慕容家门,
便是慕容家的人,好生伺候琛儿,安分守己,慕容家不会亏待你。”“谢祖母。”凌薇叩首。
“但有一样,”老夫人语气转冷,“若让我发现你有二心,
或对外人透露半句身份之事...”“凌薇不敢。”从正厅出来,凌薇后背已经湿透。
阿诚恭敬地等在门外,引她回院。途经花园时,她听见假山后传来对话声。
“...三弟那样子,真是可惜了,当年何等风光...”是大少爷慕容琏的声音。
“大哥何必惋惜,他现在不过是个废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二少爷慕容瑾语气轻蔑。
“小心些总没错,父亲最近又提起要分家产了...”凌薇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离开。
回到三房所在的“静园”,慕容琛正在书房看书。“祖母为难你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凌薇自顾自倒了杯茶:“祖母火眼金睛,看出我不是凌雪了。
”慕容翻书的手顿了顿:“然后?”“然后让我安分守己,好好伺候你。”凌薇走到书桌前,
伸出被烫红的手,“有大嫂一份功劳。”慕容琛瞥了一眼她的手,
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涂上,慕容家特制的烫伤膏。”凌薇接过药瓶,
忽然问:“你早知道我不是凌雪?”“凌家大小姐骄纵跋扈,沪上闻名。
”慕容琛终于放下书,抬眼看着她,“而你,太沉稳了。”凌薇轻笑:“原来破绽在这里。
”她涂好药膏,忽然正色道:“三少爷,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慕容琛挑眉:“什么交易?
”“表面上,我做好你的冲喜新娘,替你挡去诸多麻烦;实际上,你给我应有的尊重和自由。
我们互不干涉,互不揭穿。”凌薇直视他的眼睛。4 暗流涌动慕容琛与她对视片刻,
忽然笑了:“成交。”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凌薇逐渐适应了慕容家的生活,每日晨昏定省,
伺候丈夫,表面上看是个合格的新妇。暗地里,她却没闲着。
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和敏锐观察力,她很快摸清了慕容家的人际关系和生意脉络。
慕容家主要做军火和药材生意,如今是大少爷慕容琏掌管军火,二少爷慕容瑾负责药材。
慕容琛因残疾之故,只挂了个闲职,实际上并无实权。凌薇还发现,
慕容琛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时常深夜外出,有时清早才回,
身上带着淡淡的硝烟和血腥气。他书房里有暗格,凌薇偶然发现里面不是书,
而是各种文件和地图。更有趣的是,她开始接到一些奇怪的“请求”。
有时是丫鬟偷偷求她看疑难杂症,有时是婆子请她调解家庭纠纷,甚至有一天,
一个受伤的地下党成员误入静园,她不动声色地为其包扎伤口,助其逃脱追捕。
凌薇来者不拒,巧妙地运用自己的医术和智慧解决问题,渐渐在底下人中间积累了声望。
这一切,她以为慕容琛不知情。直到那日午后。凌薇正在房里研究一本医书,
慕容琛突然推门进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今日起,不许再给人看病。”他冷声道。
凌薇一愣:“为何?”“慕容家的三少奶奶,不是街边郎中。”他将轮椅转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