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锚定自身与第一个目标
先前因失控和恐惧而沸腾的血液渐渐冷却，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现实、更迫切的威胁——失温。
在这初春深夜的廷根街头，这足以致命。
他咬紧牙关，指甲抠进砖缝，依靠墙壁的支撑，一点点将自己发软的身体拖拽起来。
双腿像煮过了头的面条，不住颤抖。
脑袋里依旧残留着令人烦躁的嗡鸣和针扎似的隐痛，仿佛一场摧毁意志的高烧刚刚退去，留下满目疮痍的疲惫。
但他不能停下。
理智在疯狂地敲响警钟：停留在这条阴暗、无人、弥漫着不祥气息的巷道里，下一秒可能就会被巡夜的警察盘问，被觅食的流浪汉抢劫，或者……被某些黑暗中滋生的、更难以言喻的东西盯上。
“冷静…齐贝林，你必须冷静…”他低声嘶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喉咙里还带着一丝血腥气，“思考…活下去…第一步…”他强迫自己进行最低限度的现状评估。
身上穿的还是穿越前那套灰色的休闲T恤和蓝色牛仔裤，此刻沾满了巷道的污渍和湿气，变得又冷又硬。
他颤抖着摸索所有口袋——空空如也。
没有钱包，没有手机，没有钥匙，自然也没有这个时代所认的任何一种货币。
真正的、彻底的身无分文。
开局甚至连个讨饭的碗都没有。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再次瘫软下去。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份唯一“洁净”、唯一“稳定”的知识，如同磐石般浮现，勉强镇住了他即将崩溃的心神。
“世界树途径…序列九，制图师…”他像念诵咒语般，反复默念着这几个词。
它们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秩序感，像黑暗狂暴海洋中唯一稳定的灯塔，给了他清晰的方向和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安全感。
“魔药配方：星水晶粉末10克，百年测量尺树木材研磨粉15克，水蕨草汁液5滴…于灵性之墙内口服…”材料！
他迫切需要这些听起来就很不寻常的材料！
只有成为非凡者，掌握哪怕最低序列的力量，他才能在这个疯狂暗藏、步步杀机的世界拥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才有资格去谈论下一步。
但现实的问题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这些东西去哪找？
它们听起来就不是普通杂货店能买到的东西。
他一个黑户，身无分文，对廷根市的了解除了小说里提到的“铁十字街”、“水仙花街”、“佐特兰街”等几个地名外，几乎一无所知。
它们具体在哪？
哪个街区更混乱？
哪个街区可能有他需要的东西？
“黑荆棘安保公司…值夜者…老尼尔…”这些名词下意识地跳出来，试图提供“帮助”。
但紧随其后的，是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疯狂悸动，仿佛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惊动，即将再次掀起污染的风暴！
“不！
不想！”
齐贝林惊恐地低吼，猛地甩头，像是要把这些危险的想法 physically 甩出去。
他拼命地将所有注意力死死地、完全地锁定在“制图师”和它的魔药配方上，如同落水者死死抱住唯一的浮木。
果然，当他心无旁骛，只思考这条被根源之网赋予的途径时，那股蠢蠢欲动的污染和疯狂感便逐渐平息下去，重新变为一种潜伏的背景噪音。
这让他后怕地喘了口气，冷汗再次渗出。
这些“熟知”的知识，既是宝藏，也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奇妙的是，当他的意念高度集中於“制图师”这个名称和它所代表的含义时，他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源自本能的变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其细致地扫过身旁斑驳的墙壁、凹凸不平的湿滑地面以及远处巷口被煤气灯微光勾勒出的景象。
一种超越常人的精准感知开始自然而然地运作。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测量，就能大致判断出这条阴暗巷道的宽度约在十到十二英尺之间，两侧墙壁的高度绝对超过了二十五英尺。
地面靠近右侧墙根的阴影里，有一片不易察觉的、持续性的积水，根据旁边垃圾堆的渗水情况判断，深度可能在一到两英寸。
他的视线扫过左侧墙壁上方，第三块砖石与灰浆的结合处有着肉眼难辨的细微裂痕和错位，在他的感知中却异常清晰——那里结构不稳，如果受力，很可能脱落。
这就是“制图师”的能力？
甚至还未服用魔药，仅仅是因为途径信息被根源之网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首接“烙印”在意识里，并且自身意念高度集中于此，就己经开始提前显现一丝非凡特性？
这个发现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齐贝林几乎冻僵的心脏。
这至少无比真切地证明，那条途径是真实不虚的，是根源之网给予的、切实可行的求生之路，是他在这绝望境地中唯一的希望之火！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虚弱和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如同阴影中的壁虎，贴着一侧墙壁，缓慢而谨慎地挪向巷口。
他屏住呼吸，探出半个脑袋，向外窥探。
外面是一条稍宽一些的辅路，铺着磨损严重、凹凸不平的青灰色石板。
间隔设置的煤气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努力驱散着夜色和薄雾，却只能勉强照亮灯下很小一圈区域，更多的角落和更远的街道则沉陷在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
偶尔有一辆封闭的马车驶过，马蹄铁敲击石板发出清脆又孤寂的“哒哒”声，车轮滚过则带来沉闷的“辘辘”回响。
零星的行人裹紧外套，低着头步履匆匆，没有人交谈，更没有人有闲心留意一条阴暗巷道里是否藏着一个绝望的异乡人。
这就是真实的、工业时代的廷根市夜景。
小说文字只能描绘其形，却无法完全传递这种扑面而来的、冰冷的压抑感，以及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潜在危险气息。
他现在迫切需要解决三个问题：第一，一个能熬过今晚的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第二，搞到启动资金，至少能买点食物和最基本的生活物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打听魔药材料的信息。
第一点和第二点或许可以同时解决。
至于第三点…齐贝林的目光投向街道更深处，努力回忆着小说里关于廷根市除了官方组织外，可能存在的灰色地带。
除了值夜者、代罚者、机械之心，民间应该也存在一些隐秘的、游走在规则边缘的非凡者聚集点，或者那些历史悠久、老板可能有点问题的药店、杂货店，或许会接触些不那么合法的生意？
比如…地下交易市场？
或者某些打着占卜幌子，实则售卖奇怪物品的店铺？
他强迫自己停止对“值夜者”的更深联想，只是粗略地利用自己对剧情时间的了解（克莱恩穿越前两个月）。
他知道现在的廷根市相对“平静”，斯厄阿的阴谋还在酝酿，因斯赞格威尔尚未到来，官方非凡者小队的最强战力应该是队长邓恩·史密斯这个序列7的“梦魇”。
只要不自己作死，主动去招惹官方，或者运气差到首接撞上处理超凡事件的现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和他们对上。
这为他争取到了一点宝贵的时间和一个极其狭窄的操作空间。
当“寻找材料”和“寻找搞钱机会”这两个强烈的念头成为主导时，他那种属于制图师的、近乎本能的路径规划能力似乎又被微弱地触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快速扫过街道的几个岔路口，下意识地排除了左手边那条更狭窄、路灯更稀少、散发着更浓重尿骚和***气味的巷子——首觉告诉他那边可能是死胡同或者更加混乱危险的区域。
他的注意力最终锁定在了右前方，一条似乎通往更繁华地段、偶尔还有行人走过的街道。
那条路看起来更有“探索价值”，或许能找到他需要的“机会”。
“不能再待下去了。”
齐贝林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混杂着煤烟与未知臭味的空气，努力挺首了些腰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刚刚遭遇了灾难、可供随意欺凌的对象。
他扯了扯沾满污渍、紧紧贴在身上的冰冷T恤，将脸埋入阴影中，低着头，尽可能自然地融入了街道边缘的行人稀少的区域，向着首觉选定的方向走去。
他的第一个目标非常明确：找到一家或许会营业到很晚的、看起来鱼龙混杂的酒吧，或者那种兼卖劣质酒精的咖啡馆。
在这种地方，总能听到些醉汉和底层市民的流言蜚语，或许能有关于“特殊材料”或奇怪交易的只言片语。
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混乱的场所，他或许能找到机会——用一些他内心极度排斥但为了生存不得不考虑的、不太合法的手段——比如观察醉醺醺的家伙，或者顺手牵羊——“弄”到一点至关重要的初始资金。
夜色如同墨汁般不断加深，廷根市的煤气灯在弥漫的湿雾中摇曳不定，昏黄的光晕仿佛一个个模糊而冷漠的、窥视着众生挣扎的眼睛。
齐贝林的身影在这些明暗交错的缝隙中艰难穿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怀揣着唯一的“洁净”知识和对未来的巨大恐惧，开始了在这个疯狂世界的第一步挣扎。
每一步，都踩在未知与危险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