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陆建国,总热衷于没苦硬吃。明明我薪水的大半都交由他保管,他却偏爱馒头咸菜,
甚至将这种“节俭”做成了人设,在直播平台混得风生水起,
代价则是我被无数网友指着鼻子痛骂。“四十度的酷暑天,老陆在外面捡瓶子,
他儿子却在豪宅里吹空调打游戏。”“儿子今天的午餐是波士顿龙虾配生蚝,
我只能吃口昨晚的剩粥。唉,只要孩子过得好,我这当爹的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直播间弹幕里铺天盖地的“不孝子”、“白眼狼”,我眼底的温度一寸寸冷却。反手,
我为他报名了一档名为《极限挑战:归真》的真人秀。爱吃苦是吗?爸,这次,请您吃个够。
1陆建国端来一碗粥,在我对面坐下。我的眉心无声地蹙起,像被一根无形的针刺了一下。
“爸,这是什么?”那碗粥呈现出一种不新鲜的、微稠的胶质感,边缘甚至泛着淡淡的灰色。
我记得清楚,这是昨晚他特意让王婶熬的,因为嫌新做的牛肉汤“油腻”,他一口没喝。
“你没让王婶倒掉吗?”王婶是我请来专门打理家务和烹饪的管家。陆建国没理会我的话,
反而一言不发地拿起了手机。他熟练地架好支架,镜头精准地对准了我。
面对那黑洞洞的镜头,我下意识抬手,挡住了半张脸。“爸,你干什么?”他依旧不语,
镜头从我身上移开,缓缓摇向他自己面前那碗令人毫无食欲的粥,特写,再特写。然后,
他低头划拉着手机屏幕,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满意。
这神情让我心底的疑惑攀升至顶点。接着,他放下手机,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灰白的粥,
作势要送进嘴里。我猛地站起,一个箭步上前,夺走了他手里的碗。“这都馊了吧,你还吃?
”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陆建国不在意地摆摆手,作势要来抢:“我闻过了,
没馊,还能吃。”我不由分说,端着碗大步走进厨房,
将那碗散发着微酸气味的粥悉数倒进垃圾桶。身后传来他看似焦急的呼喊:“哎呀,
你这孩子!太浪费了!还能吃的!”可他的***,自始至终都牢牢粘在餐椅上,
未曾移动分毫。我从保温锅里给他盛了一碗温热的牛肉汤,汤色清亮,肉香四溢。“爸,
这是王婶中午刚炖好的,您喝这个。”陆建国接过汤碗,声音不大不小,
正好能让我听清:“就你们这些小年轻会享受,那白粥就挺好,养胃。
”我心底只剩一片深海般的无奈。昨天王婶刚把粥端上桌时,他说寡淡无味,不爱喝。
怎么隔了一夜,馊味将起,反倒成了珍馐?我无法理解他这种诡异的逻辑,索性不再多言,
夹起一只饱满的龙虾钳,递到他面前。“爸,吃虾。”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如常,
“您前两天不是念叨嘴里没味吗?我特意让王婶一大早去海鲜市场买的,绝对新鲜。
”“还有生蚝,我记得您以前挺爱吃的。”谁知,这话仿佛点燃了引线。陆建国脸色一沉,
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什么叫我爱吃?那是你吃剩下,我怕浪费才捡着吃的!
”他拔高了音量,像是在表演给某个看不见的观众看,“这种海鲜,死贵死贵的,
也就你们年轻人嘴馋!”我看着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只能点头附和,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啊,对对对,是我喜欢吃,我嘴馋。”也不知道上一次是谁一个人解决了半打生蚝,
吃得心满意足,撑得在客厅来回踱步。饭后,我将碗筷收进厨房的水槽。陆建过凑了过来,
视线在我身上逡巡。“碗放着,不直接洗了?”我有些莫名其妙:“爸,这是王婶的工作,
我付了薪水的。”他撇撇嘴,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
又开始了熟悉的念叨:“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金山银山够你这么造的。洗个碗做个饭,
都要请外人。”对于他的吐槽,我早已司空见惯,甚至能预判他下一句台词。但我请王婶,
初衷难道不是为了他?陆建国有过敏性鼻炎,厨房的油烟,哪怕用上顶级的抽油烟机,
那些***性气味还是会让他喷嚏连天,涕泪横流。过去是我做饭,可自从我升职后,
工作日益繁忙,经常无法按时回家。为了保证他能吃上热饭,
我才高薪聘请了经验丰富的王婶。至于他口中“家里的钱”,我更觉荒唐。
我成长于单亲家庭,陆建国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这份恩情我时刻铭记于心。从十六岁起,
我所有的暑假都在打工补贴家用,大学更是同时***三份工作。毫不夸张地说,
这个家在我工作前,没有任何积蓄。但我从未因此自卑或心理失衡,只觉得父亲不易。
工作后,我像上紧了发条的机器,拼命赚钱。凭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在第三年,
我终于带着他搬离了那间阴暗潮湿的出租屋。2这些年,我的薪资待遇水涨船高。
我将收入的大半都转给了陆建国,银行卡密码就是他的生日。我告诉他,钱尽管花,
去报几个高端旅游团,去发展点老年兴趣爱好。可他每次的反应都如出一辙。
“家里才几个钱啊,你就知道乱花!”“你是没过过穷日子,不知道柴米贵。你小时候,
我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钱全省下来给你买奶粉了。”这套说辞,像紧箍咒,
每次都念得我头痛欲裂。我索性不再提。钱在他手里,是存是花,都随他。一转头,
我看到茶几果盘里的苹果,其中一个已经烂掉了小半边,周围甚至渗出了褐色的汁水。“哎?
这都坏了,怎么不扔?”我伸手拿起来,准备丢进垃圾桶。“哎哎哎!
”手背被他猛地拍了一下,***辣地疼。“这半边不是还好好的吗?扔它干嘛!?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拿起水果刀,动作娴熟地将腐烂的部分削掉,然后咔嚓一口,
咬得汁水四溅。“爸,那边有刚洗好的新苹果,你不吃?”我指着另一盘鲜亮红润的苹果,
感到一阵无力。他却像没听见,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摇头晃脑地咀嚼着。
看着他那副听不进劝的样子,我气得转身回了房间。第二天,我发现桌上的苹果又坏了一个。
毫无意外,陆建国再次上演了“削烂苹果”的戏码。我终于忍不住了。“爸,
烂了一点就该整个扔掉。你这样吃,不就等于每天都在吃坏苹果吗?
那些霉菌是肉眼看不见的。”他用一种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我,不赞同地摇头。
“这还好好的,丢了多可惜。你啊,就是没吃过苦。”他举着那半个苹果,
仿佛在展示一枚功勋章,“这半个苹果,放在我们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宝贝。
”看着他津津有味的模样,我忽然想起了童年。那时我们还住在老旧的筒子楼,
他在楼下的空地开垦了一小块菜地,种满了韭菜。他总说,自己种的菜,吃着放心,还省钱。
我记得有一次,他站在菜地边,不停地叹气。“哎呀,没注意看,都长老了。
”一大片韭菜因为没来得及收割,已经抽薹开花,口感变得粗糙。我当时年幼无知,
随口说了一句:“那割了扔了吧。”那句话仿佛捅了马蜂窝。他勃然大怒,
认为我这个还在读书、毫无经济能力的孩子,竟能如此轻飘飘地说出“浪费粮食”的话。
他觉得他辛辛苦苦种的菜,我却丝毫不懂得珍惜。结果,我被他用竹尺打了一顿手心,
然后被迫连着吃了一个星期的老韭菜包子、老韭菜饺子、老韭菜盒子。他刚把这茬老的吃完,
新长出来的一茬又长老了。于是,我的童年记忆里,
充斥着一股永远嚼不烂的、带着苦涩味的韭菜味。看他如今依旧固执,
我明白任何劝说都是徒劳,只会招来新一轮的“忆苦思甜”教育。我不想再听,转身离开。
晚上,我跟发小秦浩打电话吐槽,他在电话那头笑得前仰后合。“老一辈就这样,
典型的‘没苦硬吃’综合征。”秦浩的声音带着揶揄,“不像咱们,‘没福硬享’。
”我打断他,也笑了:“什么叫没福硬享,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有钱人。
”秦浩在那边骂我:“知道了,陆大少爷,凡尔赛是吧?”笑过之后,他严肃起来,
给我提议:“你爸这种,其实是一种表演型人格,夹杂着愧疚式教育。你不能总惯着他,
得换个策略。”“下次他再要吃剩饭,你也别拦。你越是拦,他越是来劲,
因为你的反应满足了他的表演欲。让他吃,他爱咋咋地。
”我有些犹豫:“那吃坏了肚子怎么办?”但一想到这几天他坚持不懈地吃烂苹果,我决定,
听秦浩的,试试看。3又一次开饭。陆建国依旧是那套行云流水的开场动作。他先架好手机,
镜头对着我面前的清蒸石斑鱼和佛跳墙拍了几个特写,然后,镜头一转,对准了他自己。
他默默地将昨晚特意嘱咐王婶留下的那碗白粥,端到了面前。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开始滚动。
“心疼老陆,儿子吃大餐,当爹的喝剩粥。”“这儿子怎么回事?太不孝了!”“老陆快吃,
别理他,我们支持你!”见我毫无反应,他似乎有些怔愣。我假装没看见他那些小动作,
也无视了手机屏幕上那些刺眼的弹幕,低头,姿态优雅地喝着汤。他也不吃饭,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一丝挑衅。我终于抬起头,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爸?您也想喝汤?我给您盛。”我的开口,
仿佛给了他一个信号,证明他不是在演独角戏。陆建国精神一振,拿起勺子,舀起白粥,
动作缓慢地、带着一丝悲壮地送进嘴里。他对着镜头,
用一种沙哑又充满慈爱的声音说:“衍衍,你吃,你吃好的就行。爸吃点剩饭就够了,
只要你好,爸就幸福了。”弹幕瞬间炸了,礼物特效开始刷屏。好,你幸福吧。我心中冷笑,
继续喝我的汤。我没有再理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盛了一碗佛跳墙,推到他手边。
在那嘀嘀咕T咕地对着直播镜头说自己“不配吃这么好的”、“看着儿子吃得香我就开心”,
我头也没回,径直回了房间。半小时后我出来,
发现他还在慢吞吞地喝着那碗早已冰凉的白粥,只是,他面前那碗佛跳墙,已经见了底。
我觉得有些好笑,但顾及他的面子,终究什么也没说。4隔夜饭的副作用,
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更猛烈。这已经是我父亲跑厕所的第八趟了。
听见卫生间里冲水声再次轰然响起,我终究还是心软了。我守在门口,等他出来时,
他的脸色已是一片骇人的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爸,我带你去医院吧。
”他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摆手,声音虚弱却坚定:“不去!现在的医院,
就是吃人的地方!”“挂个号都要钱,我这就是吃坏了点东西,小毛病,
去医院得花多少冤枉钱!”看着他连站都有些不稳,需要扶着墙的样子,
我原本还抱着一丝看好戏的心态,瞬间被怒火冲垮。“省小钱花大钱,你总是这样!
”我压低声音,但怒意却让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吃新鲜的!
那碗隔夜粥你特意留着干什么?我的工资养不起你吗?钱全在你那儿,去趟医院能花几个钱!
”我的话似乎刺痛了他。陆建国也来了火气,一手抚着肚子,
一手指着我骂:“就是简单闹肚子,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白粥的问题?
说不定是你的海鲜不干净!”“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怕你赚钱不容易,
想给你省两个子儿!”“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觉得自己赚了几个臭钱,
就开始对我吆五喝六了!”我快要被他这套颠倒黑白的逻辑气疯了。无论我说什么,
他都听不进去。我索性不再争辩,转身回房,“砰”的一声摔上了门。一整晚,
外面的动静就没停过。我心烦意乱,根本睡不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
清晨,我是被王婶惊惶的敲门声震醒的。“陆先生!您快出来!您父亲晕过去了!
”我心脏猛地一缩,急忙冲出房门,只见陆建国蜷缩在厕所门口的地板上,不省人事。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指颤抖地拨打了120。在呼啸的救护车上,
听着护士说这是急性肠胃炎引起的脱水性昏厥,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我不该和他置气的。可是昨天他清醒着,我总不能把他绑去医院。
看着病床上插着吊瓶的父亲,我心里五味杂陈,又心疼,又生气。他还没醒,
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两天。我作为陪护,需要回家给他收拾些简单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来得匆忙,连他的手机都没带。我想到他最近沉迷直播和短视频,醒来肯定会无聊,
便决定一并给他拿上。回到家,我找到他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满屏推送的消息,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手机卡死。“铁粉大漠孤烟点赞了您的直播。
”“榜一大哥岁月如歌收藏了您的视频。”“粉丝A-开心果发来评论。
”看着一条条弹出的消息,我爸这是……当上大网红了?我带着一丝好奇划开屏幕,
他的手机没有设密码。点进那个直播软件,
看着右上角99+的未读消息和不停闪烁的私信图标,我的眉头越皱越紧。“陆叔,
您儿子这种人就不该惯着他,典型的白眼狼!”“您别对他那么好了,他根本不懂感恩!
”“我要是有您这样的爸爸,我做梦都要笑醒了。”“这么好的父亲,他居然这么对您!
”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对我这个“不孝子”的辱骂和诅咒。陆建国只有我一个儿子,
那么他们口中那个狼心狗肺、不懂感恩的,无疑就是我了。5我点开他的“作品”列表,
一看之下,如遭雷击,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置顶的那个视频,
播放量赫然突破了八十万。封面上,是我那张被镜头怼着拍、下意识抬手遮挡的脸。
我点开视频。画面先是对准了餐桌上的我,我抬头,皱眉,挡脸,问他:“爸你干嘛?
”他没理我。镜头缓缓掠过我面前的龙虾和生蚝,然后一个慢镜头摇向他自己,
和他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隔夜白粥。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配文是:“儿子今天的午餐是龙虾生蚝,我在吃昨晚剩的稀粥,只要孩子吃得好我就开心。
#父爱如山 #节俭是福”底下最火的一条热评,被他亲自点了赞。“这什么儿子?
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给亲爹吃馊粥?这么大个人真是白养了!
就该让他也尝尝饿肚子的滋味!”我拿着手机的胳膊,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刚刚在医院里升起的那点心疼和自责,此刻已尽数化为刺骨的愤怒和匪夷所思。事情的真相,
根本不是这样!他却一个字都不解释。噢,对了,他不可能解释。他如果想解释,从一开始,
就不会发布这条恶意剪辑、颠倒黑白的视频。我攥着手机回到病房时,陆建国已经醒了。
看到我手里拿着他的手机,他脸色瞬间剧变。他伸出手,急切地想抢过去。我将胳膊抬高,
他躺在病床上,自然够不着。他只能徒劳地瞪着我,眼神里满是惊慌和恼怒。“陆衍,
你干什么!”他只有在极度愤怒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喊我。从小到大,
这都是我最怕的时刻。但这一次,我被那股滔天的怒火和委屈撑着,没有退缩。“爸,
你在网上发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仿佛找到了底气,瞬间挺直了腰板。“你翻我手机干什么?
你们年轻人不是天天喊着要隐私吗?我就不能有隐私了?”他开始倒打一耙,“而且,
我发的视频有错吗?那天不就是这个情况吗?我可一个字都没撒谎!
”我被他这番强词夺理气得浑身发抖,只能摇头。“那天是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那碗粥,我有让你喝过一口吗?我们家所有的钱都在你手上,
我有苛待过你一分一毫,不让你吃好的吗?”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变得尖锐。
我实在无法想象,我的第一次“社会性死亡”,竟然是在我亲生父亲的直播间里,
由他亲手导演。一名护士闻声赶来,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我。“吵什么吵!
这里是病房,病人需要休息,不知道吗?”她又看了一眼床上“虚弱”的陆建国,
语气更加严厉,“做儿子的,不好好照顾父亲,还在这里大呼小叫,有没有点孝心?
”我眼眶瞬间通红。我看见,听了护士的话,我父亲的腰板,挺得更直了。6护士离开后,
我将手机还给了他,沉默地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用自己的手机,
搜索了陆建国的账号——“节俭老陆”。我点开那些视频,一条一条地翻看底下的评论。
看着那些清一色的、对我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诋毁,我的眼睛酸涩无比,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委屈得快要窒息。陆建国终于开了口,
语气带着一丝不情不愿的妥协。“行了行了,别看了。我删了,删了还不行吗?”他嘟囔着,
“我就是拍着玩的,谁知道那么多人点赞,我就……没舍得删。”视频倒是删了,
可我父亲又开始了新的表演。医生明确表示,他需要至少住院观察三天。
但他坚称这是浪费钱,第二天一早,就吵着闹着要出院。我和护士苦口婆心地劝他,
他却火力全开,不仅骂我,连带着护士一起骂。“你们这些小年轻,哪里知道赚钱多不容易!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不清楚吗?我已经好了!”“还有你这个小护士,我告诉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不就是想留我多住几天,好多赚点钱吗!
”看着护士被气得铁青的脸色,我忙不迭地道歉。最终,我还是没能拗过他。
他在病房里大吵大闹,逢人就说我这个儿子如何“败家”,如何“不孝”。
我被他闹得颜面尽失,只好妥协,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在我去缴费的间隙,
他又一次打开了直播。镜头里,他脸色苍白,虚弱地靠在床头,对着屏幕幽幽叹气,
眼角还挤出两滴浑浊的泪。“家人们,感谢大家的关心,我好多了。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医生本来建议我再住几天观察一下,可是……唉,
孩子觉得住院太花钱了,他工作压力大,赚钱也不容易,我能理解。”他顿了顿,
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我这就出院,不给他添麻烦了。大家放心,我身体硬朗着呢!
”直播间瞬间被“心疼老陆”、“儿子太不是东西了”的弹幕淹没,
各种虚拟礼物的特效在屏幕上炸开。等我拿着缴费单回来,他已经关掉了直播,
脸上是那副熟悉的、悲天悯人的慈父表情。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看着手里的医药费账单,
还是忍不住开口:“爸,下次别再贪小便宜吃大亏了。你看,你舍不得扔那碗隔夜饭,
现在这医药费,够买多少新鲜饭菜了。”结果,这句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他。
“你现在说这些风凉话有什么用?你是在埋怨我吗?”他声音陡然拔高,
“要不是你非要打那个什么120,我睡一觉早就好了!还不是你乱花钱!
”我觉得和他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折磨。我疲惫地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最近公司难得给我放了几天假。我叮嘱王婶午饭做得清淡些,便瘫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
陆建国大病初愈,脸色依旧有些蜡黄。他走过来,用一种埋怨的眼神盯着我。然后,
他拿起空调遥控器,毫不犹豫地“滴”一声,关掉了冷气。我从激烈的游戏中抬起头,
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不知道他又想上演哪一出。“空调温度太低了?”我问。谁知,
他在我旁边坐下,从身后不知哪里摸出一把蒲扇,开始用力地扇起来。“整天开空调,
多浪费电。”他一边扇,一边说,“我们以前哪有你们这么幸福?你玩你的,
爸在旁边给你扇扇子,一样凉快。”我正在打团战,正是最激烈的时候,虽然心里翻江倒海,
但也只能强压着火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机屏幕上。一波团战结束,我方险胜。
我松了口气,放下手机,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T恤黏在背上,又湿又热。
天气的燥热,加上心里的烦躁,像一堆干柴遇到了烈火,噌地一下点燃了我的怒气。
我猛地坐起身。“爸,你到底想干嘛?!”7面对我突如其来的质问,陆建国也吓了一跳。
我这才看清,他比我热得更厉害,额头、脖颈、后背,全都被汗水湿透,
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反应过来后,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愤怒。
他用扇子指着我,开始了他的控诉。“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电费那么贵,我想给你省点钱!
”“你以为我不热吗?我刚才一直在这儿给你扇风,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小时候,
哪里敢跟我这么大声说话?现在自己能赚钱了,脾气也见长了是吧!
”那股令人窒息的燥热感,让我再也无法忍受。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遥控器,
重新打开了空调。冷风呼啸而出,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我不怕浪费钱,也用不着你给我扇扇子。”我的声音冷硬如冰,“你要是不想吹,
就回自己房间,别开空调,没人拦着你。”陆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见他气得实在厉害,我心里那点不忍又冒了头,但这次,
我强行压了下去。王婶端着一碗小米粥从厨房出来,打破了这片僵局。“呀,
客厅怎么这么热?空调坏了吗?”见我们父子俩剑拔弩张,谁也不说话,
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老爷,这是陆先生特意嘱咐我给您熬的粥,他说您肠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