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带着点湿冷的凉意,裹得单薄的校服都透着股寒气。
她眼神发飘,像是踩在棉花上,连路边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气都没能勾回她的神思——昨晚那场噩梦的余悸还死死缠着挥之不去,心口像闷得发慌。
“嘿!”
后颈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一拍,吓得顾苏木一个激灵,魂儿总算归了位。
僵硬地转过身,就见米粒斜挎着书包站在那儿。
“大老远跟你挥手打招呼,你跟丢了魂儿似的?”
米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眉头皱成个小疙瘩:“你这是咋了?
脸白得跟纸糊的一样。”
顾苏木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得过分的脸——记忆里既是能勾肩搭背抢半袋辣条的死党,也是后来在利益场里撕破脸皮的死敌。
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没什么力气的笑:“昨晚没睡好,估计是……准备走颓废风。”
“颓废风?”
米粒眨巴眨巴眼,一脸茫然:“那是啥新出的潮流风格?”
“没什么。”
顾苏木含糊地应了句,不想多解释。
“……你又来了,总爱说半截话。”
米粒撇撇嘴,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前走,“快走吧,今天第一节是老班的课!
我打赌她这会儿指定己经杵在班里盯早自习了,迟到一秒钟,早读罚抄《出师表》了解一下?”
她脚步轻快,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像是献宝似的凑近:“对了对了,跟你说个事儿——昨儿又有人托同学给我递情书了,啧啧,还是隔壁班那个戴眼镜的,你说他是不是没见过美女啊?”
晨光慢慢爬过树梢,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顾苏木被她拽着往前走,耳边是米粒叽叽喳喳的声音,那点被噩梦搅得乱糟糟的心绪,竟奇异地被这鲜活的吵闹冲淡了些许。
被米粒一路叽叽喳喳地拽到班门口时,早读预备铃刚响过第一声。
走廊里还有零星几个往教室冲的身影,米粒却突然停下脚步,一把将顾苏木拉到墙角,书包带都蹭得顾苏木胳膊发痒。
她踮起脚尖凑到顾苏木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带着点藏不住的雀跃和紧张,热气喷在耳廓上:“跟你说个秘密——我准备跟学习委员告白了!”
顾苏木配合地瞪大了眼睛,语气里透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啊?
真的假的?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副吃惊的模样全是装的。
脑海里瞬间闪过前世的画面:米粒明明身边从不缺追求者,恋爱谈了一场又一场,心里却独独揣着对学习委员的执念。
为了这场告白,她拉着全班同学折了整整一千颗爱心,五颜六色的纸星星塞满了三个玻璃罐;告白那天约在公园后山,一群人躲在树后当“气氛组”,结果学习委员不仅当场拒绝,还说了好些让她下不来台的话。
记得米粒当时红着眼眶,一边哭一边疯了似的往山下冲,那群被她拉来助威的朋友也跟着呼呼啦啦往下跑,连滚带爬的样子比马拉松还热闹,那股子劲头,当年体育考试没一个不及格的。
这些画面像老电影似的在眼前晃过,顾苏木心里微微发沉。
抬眼看向米粒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少女的憧憬。
米粒把两只手背在身后,身子扭来扭去的,像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甜腻的撒娇:“想是想好了……不过嘛,可能得借你点力才行。”
顾苏木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里藏着点了然:“哦?
你该不会是准备叠些什么稀奇玩意儿,拿去跟人家告白吧?”
“哎?”
米粒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伸手就去拍顾苏木的胳膊,语气又惊又喜:“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你绝对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就是想叠一千个爱心!
苏木,你可得帮我,少了你可不行!”
顾苏木心里暗笑:果然,一点不差。
她哪是什么蛔虫,分明是手握剧本的预言家。
压下心头那点复杂的情绪,点点头:“行啊。
晚上放学咱们找个地方商量商量,先说好,我可不会叠太复杂的。”
说着往教室门口瞟了眼推了推米粒“快进去吧,再磨蹭会儿,老班该站在门口‘迎客’了。”
“嗯嗯!
一言为定啊,你可不许反悔!”
米粒用力点头,像只得到承诺的小雀,蹦蹦跳跳地冲进了教室,临进门还回头冲他比了个“拜托”的手势顾苏木刚把书包塞进桌肚,***还没坐热,同桌李希就像只好奇的小猫,脑袋“嗖”地探了过来胳膊肘往她胳膊上一怼,故意板着脸,眼睛瞪得溜圆:“帮什么呢?
刚才你们俩在门口嘀嘀咕咕的,有什么小秘密还得瞒着我?
坦白从宽,快点!”
顾苏木被她逗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哪有什么秘密,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们俩怎么会丢下你呢,我的小宝贝。”
李希“啪”地拍开顾苏木的手,撇着嘴哼了一声,故意拖长了调子:“最好是这样,不然……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行行行,我的小公主,别闹了。”
顾苏木笑着哄道,指了指她摊在桌上的语文书:“快抓紧时间复习吧,我猜老班一准儿要抽查默写,忘了?
上次你漏了三个字,被罚抄了五遍呢。”
一边说着,一边翻开自己的课本,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心里暗暗叹气:真是头疼,天天跟哄小孩似的。
这小孩子的世界,咋就这么多弯弯绕绕呢?
目光不自觉地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后排两个男生正鬼鬼祟祟地传着小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着;靠窗的女生埋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手忙脚乱地补着昨晚没写完的数学作业。
看着这乱糟糟却又鲜活的景象,顾苏木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
有那么一丝丝的亲切,像是回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光;可又有那么一丝丝的难过,像根细针轻轻扎着心。
她太清楚了,这些此刻勾肩搭背的关系,大多都只停留在这扇教室门里。
等走出校门,各奔东西,再好的情谊,也难免在岁月里慢慢淡了,散了。
正怔忡着,预备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顾苏木赶紧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把那些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
先顾好眼前吧,至少现在,这些吵闹和鲜活,都是真的。
傍晚的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放学***刚落,米粒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拽着顾苏木和李希的胳膊往校门口冲,声音里带着点火烧眉毛的急:“快快快!
木木今天她妈得回家叮木木学习,不能耽搁太晚;李希你也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哎?
你怎么骂人呢?”
“......”三人手拉手跑出教学楼,手腕被攥得生疼。
顾苏木被俩姑娘夹在中间,看着她们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吐槽:年轻的时候咋就这么幼稚呢?
还搞什么“爱情伟大计划”,现在跟着掺和,简首比上刑还难受,脚趾头都快在鞋里抠出三室一厅了。
刚出校门口,李希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瞪得溜圆,胳膊肘使劲往顾苏木身上拐:“哎哎哎,木木!
有个帅哥叫你呢!
长得超帅!”
放眼看去“......”这个瘟神“顾~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