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军区大院的老石榴树下，七岁的温念蹲在树根旁抽泣，浅蓝色连衣裙沾满了泥点。

钢琴老师刚离开不久，母亲严厉的训斥声还在耳边回荡。九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

在她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一颗泪珠砸在沙地上，很快***燥的土壤吸收。"喂，哭包。

"墙头突然传来清亮的童声。温念抬起头，

泪眼朦胧中看见一个穿着迷彩训练服的男孩正单手撑着树干，

另一只手晃着个半青半红的石榴。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再哭我就把果子都摇下来。"男孩威胁道，黑亮的眼睛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温念立刻站起来，踮起脚尖去够那个石榴："你敢！"男孩敏捷地跳下墙，

动作像只灵巧的猫。他比温念高出大半个头，迷彩裤腿上沾着训练场的红土，

胸前的铜质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温念认得那个徽章，是少年军校的优秀学员标志。

"给你。"男孩没有继续逗她，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塞进她手心。

那是一颗包装纸已经发软的水果糖，透明的糖纸上印着外文字母，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妈妈说不许吃陌生人的糖......"温念小声说，手指却忍不住摩挲着那颗糖。

"少年军校生不是陌生人。"男孩挺直腰板，声音里带着骄傲，"我叫贺铮，住在三号楼。

这颗糖我藏了两个月，比军需处的压缩饼干还珍贵。"后来温念才知道，

那是贺铮用第一次实弹射击考核全优换来的奖励。而那天他翻墙的真正原因，

是听见温家传来的钢琴盖重重合上的声响。"念念！"一个圆脸女孩从远处跑来，

两条小辫子在脑后欢快地跳跃，"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你妈让我叫你回去吃饭。"这是苏媛，

军区后勤处长的女儿，温念最好的朋友。她好奇地打量着贺铮，又看看温念红红的眼睛，

突然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个少年军校的贺铮！陈岩说你打靶从来都是十环！

"贺铮的耳尖微微发红，他冲两个女孩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等等！"温念叫住他，

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把水果糖放进嘴里。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谢谢你的糖......真的比药还灵。"贺铮回头看她，

嘴角微微上扬："下次别再踢琴凳了，你妈妈会心疼的。

"温念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踢琴凳？""军人观察力是第一课。"贺铮眨眨眼，

转身跑开了，迷彩服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丛后。第二天清晨，

温念偷偷把早餐里的苹果塞进书包，跑到石榴树下等着。当贺铮的身影出现在墙头时，

她用力挥了挥手。"给你的！"她举起那个红彤彤的苹果，"交换。"贺铮愣了一下，

随即笑着接过苹果，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新的水果糖："那再交换一次。"就这样，

石榴树下的"交易"成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有时候是一颗糖换一个苹果，

有时候是一张漂亮的糖纸换一片梧桐叶书签。温念渐渐发现，这个看似严肃的少年军校生，

书包里总藏着些小惊喜——一本讲星空的故事书，一盒彩色粉笔，

甚至还有一次是一只受伤的小麻雀，他们一起照顾到它伤愈飞走。

02"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有一天温念忍不住问，"陈岩他们不跟你玩吗？

"贺铮正在用树枝在地上画星座图，闻言顿了顿："他们觉得我太严肃了。

"他抬头看了看温念，"你不觉得吗？"温念摇摇头，伸手接过树枝，

在他画的北斗七星旁边添了一颗小星星："我觉得你很好，比那些只会疯跑的男生好多了。

"贺铮的耳朵又红了，他低头继续画着星座，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也很好。"那年石榴花开得特别艳，

火红的花朵像一团团小火焰，在枝头燃烧。温念和贺铮常常坐在树下，一个弹着小钢琴谱，

一个看军事杂志，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是一颗糖，就足够让整个下午变得明亮起来。

转眼到了深秋，石榴树上结满了果实。

温念站在树下数着："一、二、三......""别数了，"贺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最大的那个我给你留着呢。"他手里捧着一个红得发亮的石榴，果皮已经微微裂开，

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籽粒。"我爸爸说，石榴要和人分享才甜。"贺铮小心地把石榴掰开，

递给温念一半。籽粒在口中爆开的瞬间，甜蜜的汁水充满了口腔。温念满足地眯起眼睛，

突然想到什么："你爸爸......""他去年在一次救援任务中牺牲了。

"贺铮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石榴的手指微微发白，"所以我要成为比他更优秀的军人。

"温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贺铮没有抽开，两人就这样坐在石榴树下，

分食着那个秋天的最后一份甜蜜。冬天来临的时候，贺铮被选入少年军校的冬季特训营，

要离开一个月。临走前，他塞给温念一个小铁盒："每天一颗，不许偷吃。

"盒子里整齐地排列着三十颗水果糖，每一颗都用不同的糖纸包着。温念数了又数，

最后拿出二十八颗放进抽屉，只留两颗在盒子里——一颗给今天，一颗给明天。

这样就能保证每天都能吃到糖，又不会提前吃完。但第三天，她就忍不住多吃了一颗。

第五天，又多了一颗。等到第七天，盒子里的糖已经所剩无几。温念懊恼地趴在桌上，

突然灵机一动——她可以自己做糖！厨房里，温念踮着脚尖够到糖罐，

学着妈妈的样子熬糖浆。结果糖浆糊了锅，她的手指还被烫了个泡。母亲闻声赶来，

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和眼泪汪汪的女儿，叹了口气。"为什么要自己做糖？

"母亲一边给她涂药一边问。

我想留一些给贺铮......我把他给的糖都吃完了......"母亲的表情柔和下来，

她摸摸女儿的头："周末我带你去买糖，最好的那种。"当贺铮结束特训回来时，

温念骄傲地捧出一个漂亮的玻璃瓶，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我自己挑的！

"她兴奋地说，"每种颜色味道都不一样！"贺铮接过瓶子，阳光下，

彩色的糖果在玻璃瓶中闪闪发光，像是一罐凝固的彩虹。他郑重地把瓶子放进书包，

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给你的。"那是一枚小小的铜质徽章，上面刻着一颗星星。

"射击比赛第一名得的，"贺铮解释道，"送给你。"温念如获至宝，把徽章别在衣领上，

一整天都没舍得摘下来。03岁月如流水，转眼间石榴树花开花落几个春秋。

温念和贺铮都升入了同一所中学，虽然不在同一个班级，但每天放学后，

石榴树下依然是他们最常相聚的地方。温念的钢琴已经弹得很好了，

偶尔还会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表演。而贺铮则成为了少年军校的明星学员，

奖章多得抽屉都装不下。"念念！"苏媛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市里要举办青少年艺术节，

我们学校要选送节目，你去试试吧！"温念正在整理琴谱，闻言抬起头："什么类型的节目？

""原创舞蹈！"苏媛兴奋地说，"主题是'青春与理想'，

你不是一直想编一支自己的舞吗？"温念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最近确实在构思一支舞蹈，

灵感来自贺铮的信中描述的军营生活。她给这支舞取名《逆光》，

讲述一个年轻战士在暴风雪中坚守岗位的故事。放学后，温念迫不及待地跑到石榴树下，

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贺铮。但树下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找贺铮？

"陈岩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现在是贺铮在军校最要好的同学，"他被教官叫去加练了，

说让你先回家。"温念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那麻烦你告诉他，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他。

"陈岩咧嘴一笑："什么好消息？难道你要......""别瞎猜！"温念红着脸打断他，

"就是关于艺术节的事。""哦～"陈岩拉长声调，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我会告诉他的，

放心。"第二天清晨，温念刚到学校就发现贺铮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给你的。"他把文件夹递过来，"听说你要参加艺术节。"温念打开文件夹，

里面是一沓乐谱和几张手绘的舞台设计图。乐谱上是贺铮工整的字迹，写着"逆光变奏曲"，

而舞台设计图则精确标注了灯光和道具的位置。

"我请音乐老师帮忙改编了一下你平时弹的那首曲子，"贺铮解释道，

们军校的文艺汇演......可能不太专业......"温念一把抱住他："太完美了！

谢谢你！"贺铮僵在原地，耳朵红得像石榴花。路过的同学们发出善意的哄笑，

他这才轻轻推开温念，咳嗽一声："好好练习，我会去看选拔赛的。"接下来的日子，

温念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花在了排练上。舞蹈教室的镜子前，她反复练习着每一个动作，

汗水浸透了练功服。"第三排第七个动作还是不稳。"她对着镜子皱眉，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林小夏走过来，用指尖点她的肩膀："这里太僵硬了。

想象你在推开一扇很重的门。"林小夏是舞蹈社的学姐，芭蕾特长生，气质清冷得像月光。

她虽然话不多，但总能一眼看出温念动作中的问题。"小夏姐，你觉得这个转身怎么样？

"温念示范了一个新编的动作。林小夏微微点头："像火焰，但缺了点什么。"她想了想，

"力度，你需要更多的力度。"教室门被轻轻推开，贺铮倚在门框上，

身边是他在军校的好友陆远航——高个子东北男孩，比贺铮还要高出半头。"贺队，

"陆远航用手肘撞贺铮，声音故意放大，"你俩这眉来眼去的，当我们瞎啊？

"贺铮瞪了他一眼，走到温念面前，递给她一瓶水："休息会儿。练了三个小时了。

"温念接过水，指尖碰到贺铮手背上的茧子——那是长期持枪训练留下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张传单："市艺术节选拔赛，我想报这个原创舞蹈。

"贺铮仔细看着传单，目光在"参赛主题：青春与理想"上停留片刻："《逆光》？""嗯。

"温念眼睛亮起来，"我想讲一个关于选择的故事。主角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一边是安逸平凡的路，

一边是充满未知却闪闪发光的......""就像你放弃保送重点大学，非要考电影学院？

"贺铮挑眉。温念噎住，随即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我今早才跟班主任谈完！

""赵老师是我射击教练的妻子。"贺铮拧开瓶盖，把水重新塞回她手里，

"她说你妈气得差点撕了报名表。"温念的肩膀垮下来。她盯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也觉得我不该冒险，是吗？"贺铮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边，

望着操场尽头的老梧桐。十岁那年，他就是在那棵树下，

看着小小的温念第一次登台表演——儿童节的文艺汇演，她紧张得忘了动作，

却在看到他举起的糖果后突然绽放出笑容，即兴跳完了整支舞。"温念，"他转过身，

眼神坚定如初，"记得七岁那年我说过什么吗？"温念抬起头。"军人从不说谎。

"贺铮一字一句道，"那颗糖能止痛，比军用药箱还灵。

现在我要说——你的舞蹈能照亮别人，比任何灯光都亮。"温念的眼圈红了。她攥紧传单，

纸张在她掌心发出轻微的脆响。"可是我妈......""我会去和阿姨谈。

"贺铮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但有个条件。""什么？""选拔赛那天，

我要当第一个观众。"选拔赛当天，温念站在后台，不断张望入口处。苏媛帮她整理着头饰，

小声安慰："可能临时有训练任务，你知道少年军校管得严......"音乐已经响起，

温念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聚光灯刺得她眼前发白，观众席第一排正中央的空位格外扎眼。

《逆光》的编舞融入现代舞和军事动作元素，温念每一次腾跃都像要冲破无形的桎梏。

当音乐达到***时，她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连续旋转，

却在最后一个定格动作突然怔住——观众席最后一排，一个穿迷彩训练服的身影正悄悄入场。

贺铮的脸上带着新鲜的擦伤，右臂不自然地垂着，却在她看过来时立刻挺直腰板，

用左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温念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迅速调整呼吸，

以更加饱满的情绪完成了表演。谢幕时掌声雷动，评委席上有几位老师甚至站了起来。

"太棒了！"苏媛冲过来抱住她，"那个星探又来了，说要推荐你去参加......温念？

"温念已经冲下舞台，在后台走廊拦住了正要离开的贺铮。"怎么回事？"她抓住他的右手，

触到绷带时倒吸一口冷气。贺铮轻描淡写地抽回手："野外生存训练，小意外。""骗人！

"温念声音发抖，"赵老师说过这周是理论课！"贺铮沉默片刻，

终于坦白："去训练场的路上遇到校车失控，帮忙拦了一下。"见她脸色煞白，又急忙补充，

"真的只是擦伤，校车上的孩子都没事。"温念的眼泪终于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