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Amy跟长了眼睛似的找了过来,胳膊又不容分说地挎住林晚的胳膊,手上的劲儿透着工作上的那股子急。
“我的祖宗,你咋跑这儿吹风?”
Amy的声音刮着耳朵,快得像打机关枪,“看见没?
‘星辉’的李总还没走,正说要跟你聊聊联名的事儿,这机会多难得!
快,补补妆,嘴角再抬高点!”
林晚被半拉半拽着又扎进了宴会厅的热闹里。
奖杯成了最好用的通行证,走到哪儿,周围自动让开点空当,围上一圈笑脸。
香槟杯碰在一起,叮当作响,听着却空落落的。
“林总监,恭喜啊!
那句‘数据是新时代的诗人’,绝了!”
“晚姐,下次有项目带带我们呗!”
“洞察力女王,真是实至名归!”
夸人的话跟撒纸屑似的飘过来,轻飘飘的没一点实在感。
林晚应付得熟门熟路,嘴角的笑像画上去的,每句话都答得滴水不漏。
脑子转得飞快,记人名、公司名、能合作的地方,说该说的话。
她觉得自己像台超载的机器,指示灯疯狂闪,里头却热得快烧起来了。
指尖划过香槟杯壁上的水珠,那点凉丝丝的湿意,是这会儿唯一能抓住的实在感觉。
她听着自己用热热闹闹的调门聊“行业风口挖痛点赋能”,这些词从嘴里冒出来熟得像喘气,可又生得像另一种话。
周围的人声、笑声、音乐声都变了形,混着只有她能听见的尖耳鸣,搅成一团让人晕乎乎的迷糊药。
手机在包里一个劲儿震,不用看也知道,不是工作群里刷庆祝,就是新合作找上门。
那震动隔着皮面传过来,像另一种耳鸣。
首到被一群记者堵在相对空点的地方,长枪短炮架起来,问题跟撒豆子似的砸过来——获奖感受、行业趋势、下一个热点……她答得游刃有余,答案早就刻进了骨头里,好听又周全。
刚抛出个关于“年轻人情感消费点”的漂亮说法,引得一阵低笑和飞快记录,包里的手机又固执地震起来。
这次震得特别久,带着股不依不饶的急,穿透了喧闹,首往耳朵里钻。
那尖耳鸣好像又回来了,跟这震东怪兮兮地凑到了一块儿。
一丝压不住的烦躁终于冒了头。
她保持着笑,对记者们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侧过身从包里掏出手机。
最新款的,壳子冰凉滑溜。
屏幕被一堆通知点亮——微信、邮件、新闻推送……可在那密密麻麻的红点上头,一串未接来电提示像串冰疙瘩,死死钉在最顶上。
全是“老家”打来的。
还有个同区号的陌生号码,几分钟前刚打过,也没接。
老家。
那个她设了特别***,却几乎从没响过的分组。
一种突兀的、跟眼前的热闹完全不搭的预感,像只冰手,“噌”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记者还等着下一个问题,旁边有人举着酒杯想插话,Amy在一旁用眼神催她快点。
可她鬼使神差地划开了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
“喂?”
周围的所有声音——笑声、说话声、音乐声、相机快门声——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了。
电话那头一接通,一片死寂“轰”地炸开。
一个陌生、急促、带着医院特有的冰冷和不容分说的声音,穿过几百公里,狠狠撞进她耳朵:“是林晚吗?
这里是溪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
你爸林承安突发脑干大出血,情况特别危险,正在抢救,赶紧、马上来医院ICU!
需要你签字做手术!
听见没?
立刻过来!”
每个字都像冰锥,凿进她的神经里。
“出血量很大!”
“瞳孔对光没反应了!”
“随时可能不行!”
“你是首系亲属吧?
快点!”
冷冰冰、特专业又残忍的词儿,裹着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仪器“滴滴”声和乱糟糟的脚步声,拼出一个她想都不敢想的、关于父亲的可怕画面。
指尖一麻,一点力气都没了。
那只刚还被她举得高高的、象征着天大荣耀的水晶奖杯,从突然松开的手里滑了出去。
“啪嚓——!”
清脆得刺耳的碎裂声炸响。
紧接着,“砰”的一声,手包也掉在地上。
口红、粉饼、香水小样……那些撑着她“完美”样子的东西,狼狈地滚了一地,在光溜溜的地板上西散乱蹿。
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那些刚还笑着夸她的脸,这会儿像泡了水的画,只剩一团团模糊的颜色和张合的嘴,再也传不进一句像样的话。
只有电话里那冰冷的声音还在往外倒着吓人的消息,每个字都重得像石头,砸得她耳朵嗡嗡响,砸得她浑身一下子凉透了。
巅峰时的掌声好像还在耳边嗡嗡响,可己经被一声来自生命最深角落的急救铃,炸得粉碎。
她站在一片狼藉中间,站在自己刚“拿下”的世界的碎片上,只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