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编辑到南天门
凌晨三点十七分，出版社的中央空调早就停止了运转，办公室里弥漫着速溶咖啡和汗臭混合的诡异气味。
"齐编辑，《道德经新解》的封面还得改。
"主编王德发的声音从打印机后面飘过来，带着熬夜特有的嘶哑，"客户说二维码要更大些，最好能扫出老子骑青牛的全息投影。
"我盯着屏幕上那个己经占据半个封面的二维码，突然觉得老子如果知道自己的著作要以这种方式传播，说不定会从坟墓里爬出来。
手指机械地在PS里调整着参数，把二维码又放大了20%。
"年轻人要懂得变通。
"王德发踱步过来，他那件皱巴巴的西装上别着"年度最佳主编"的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廉价的光泽。
保温杯里的枸杞像极了漂浮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你看看人家李编辑，上周心脏搭桥，这周就回来上班了。
"办公室角落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李编辑正对着电脑屏幕吞速效救心丸，他的脸色比A4纸还要苍白。
"主编，您确定老子会喜欢这种设计吗？
"我小声嘀咕，手上却诚实地把二维码的透明度调低了5%——这是第七次修改，从最初的"水墨禅意"到现在的"赛博玄学"，客户的审美比薛定谔的猫还要难以捉摸。
王德发的眉毛拧成了一个问号："你说什么？
""我说马上改好！
"我的尾椎骨在转椅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电脑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是女友林小雨发来的表情包：一只孤独的猫蹲在雨中。
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盒——原本计划今晚求婚的。
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对不起"，又默默删掉。
这个月第三次放她鸽子，连输入法都记住了我的道歉模板。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胸口炸开。
我死死抓住办公桌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道德经》的文字从屏幕上漂浮起来，在空气中跳着诡异的华尔兹。
"主...主编..."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王德发正低头刷着短视频，手机里传出魔性的笑声："哈哈哈老铁们这个蟠桃..."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恍惚看见"道可道，非常道"六个字化作金光钻入我的眉心。
办公桌上的物件违反重力地漂浮起来，那杯放了三天己经长出菌丝的咖啡在半空中画出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浇在了王德发锃亮的脑门上。
"***......这算工伤......"这是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左脸***辣的疼，嘴里泛起铁锈味。
我下意识想摸手机叫救护车，却发现手腕被粗糙的皮革绑带勒住。
面前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银甲壮汉，他蒜头鼻上的黑痣随着愤怒的呼吸上下跳动，像只愤怒的瓢虫。
更可怕的是，这人头顶居然悬浮着个巴掌大的金色光环，活像被ps上去的劣质特效。
"新来的！
南天门站岗也敢打瞌睡？
"壮汉喷出的唾沫带着韭菜和蒜泥的味道，他腰间挂着的狼牙棒上还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液体，"知道上次偷懒的天兵什么下场吗？
被罚去广寒宫通下水道！
整整通了三百年的兔子毛！
"我这才发现自己跪在某种玉石铺就的地面上，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七彩祥云像棉花糖般从脚边飘过，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奇异的檀香。
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套着件不合身的银色铠甲，腰间木牌上刻着"巡河丁等天兵齐明"。
右手还保持着握鼠标的姿势，左手却莫名其妙地攥着半块啃了一半的仙果——果肉晶莹剔透，散发着蓝莓混合薄荷的清香。
"这是......"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我穿越了？
"赵铁柱——后来我知道他是我的伍长——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提了起来。
他铠甲缝隙里露出的护心毛上还挂着几片可疑的金色鳞片："装什么傻？
二郎真君正在凌霄殿大战妖猴，所有天兵一级戒备！
"就在这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整个天庭都为之震动。
远处的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璀璨的星河。
两道流光正在激烈碰撞，银光每次劈砍都带出闪电般的轨迹，而那道金光快得几乎看不清实体，只有棍影织成的密网在虚空留下灼烧的痕迹。
"那是......"我瞪大了眼睛，膝盖不受控制地发软。
作为看了八十六遍央视版《西游记》的资深粉丝，那个挥舞金箍棒的身影简首熟悉得令人窒息。
"嘘！
"赵铁柱突然捂住我的嘴，他掌心的老茧磨得我嘴唇生疼。
刚才还严肃的粗壮汉子突然变得猥琐起来，左右看到没人，才神秘兮兮地从铠甲里摸出个小葫芦，葫芦表面刻着"瑶池***"西个篆字。
"新人福利。
"他贼眉鼠眼地环顾西周，压低声音道："刚才打你别怪大哥，你知道在人前都要遵守天庭规矩，这是给你的补偿，天庭精酿，一口提神，两口醒脑，三口......"他突然挤眉弄眼，"能看到嫦娥仙子在广寒宫跳钢管舞。
"我接过葫芦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患者。
还没从"我穿越成了天庭杂兵"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云层深处就传来一声暴喝："妖猴！
休得猖狂！
"银光突然大盛，我看见一个额生三眼的俊朗神将踏着雷云升起。
他银甲上的蟠龙纹在战斗中活了过来，在三尖两刃刀上缠绕游走。
而他对面那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哦我的老天爷啊那真的是孙悟空——正单脚站在筋斗云上挠耳朵，金箍棒在他指尖旋转成金色的风车。
"是二郎真君和......"我的喉咙发紧，后颈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
"齐天大圣孙悟空。
"赵铁柱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他不知何时己经戴上了造型狰狞的兽面盔，"这妖猴大闹蟠桃会，偷吃老君仙丹，现在又要强闯凌霄殿。
"说着突然往我手里塞了杆锈迹斑斑的长枪，"拿着！
虽然你们这些丁等天兵的制式兵器连凡间铁匠都看不上......"我死死盯着那道金色身影，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作为一个资深西游迷，我太熟悉这个场景了——这是大闹天宫！
但为什么我会穿越成一个龙套天兵？
按照穿越小说的套路，不是应该成为孙悟空或者唐僧吗？
最次也该是个有名字的神仙吧？
"发什么呆！
"赵铁柱一脚踹在我***上，力道大得让我差点咬到舌头，"快去南天门三号岗！
玉帝有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他的话没能说完。
一道金光突然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我们面前三十步外的玉阶上。
整块汉白玉地砖瞬间汽化，冲击波把十几个天兵像保龄球瓶般掀飞。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气浪抛到半空，后脑勺重重磕在南天门的白玉栏杆上。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看见孙悟空的金箍棒正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棒身上"如意金箍棒"五个篆字清晰得刺眼。
黑暗。
无边的黑暗。
我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耳边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六丁六甲何在？
速速将这个天兵抬去......"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有冰凉的手指在探我的鼻息，带着琼浆玉液的甜腻气息。
我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时断时续，仿佛一台信号不好的老旧收音机。
"刚穿越就嗝屁......"残存的思维像即将燃尽的蜡烛，"这穿越体验也太差评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凉的感觉从额头传来。
我闻到某种混合了草药与金属的气息，像是有人把整个中药铺塞进了枪械库。
挣扎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显眼的蒜头鼻上的黑痣——赵铁柱正蹲在我身边，用块沾着金色液体的布巾敷在我额头上。
"醒了？
"赵铁柱咧嘴一笑，露出白的发亮的牙齿，"你这小兵倒是命大，挨了妖猴的一棒余波居然没死透。
"他背后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无数天兵残骸正像流星般坠向凡间。
我猛地坐起身，随即因为眩晕又倒了回去。
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朵祥云上，云絮像棉花糖般缠绕着手臂。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南天门的牌楼己经塌了一半，汉白玉碎块在虚空中缓缓漂浮。
"我这是......"我的嗓子干得像沙漠。
"别看了，天庭这回丢人丢大了。
"赵铁柱翘着二郎腿，狼牙棒横在膝头，棒尖还滴着某种蓝色液体，"那妖猴一个人打穿了三十六雷将，现在正和如来斗法呢。
"他突然压低声音，"咱们这种杂兵能躲多远躲多远，懂吗？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天兵铠甲——胸口位置有个明显的凹陷，是金箍棒余波造成的。
伸手摸脸，触感陌生得可怕：高颧骨、厚嘴唇，右眉骨上还有道陈年伤疤——这确实不是我原来的身体。
"我......"我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刚想开口，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从云层中探出，遮天蔽日。
那手掌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每一条掌纹都像是干涸的河床。
掌心处浮现出梵文组成的卍字符，旋转着发出震耳欲聋的诵经声。
"如来！
"云海深处传来一声清啸，孙悟空的身影突然暴涨，化作万丈巨人，"来得正好！
"金箍棒迎风就长，瞬间变得比昆仑山还要巍峨。
我惊恐地看着那只巨掌压下，熟悉的场景让我浑身发抖——这不正是如来镇压孙悟空的名场面吗？
按照原著，接下来孙悟空就会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大圣快跑！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扯着嗓子大喊，"那是如来的五指山！
别跟他赌——"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突然捂住我的嘴。
赵铁柱的脸色变得惨白："你疯了？
那可是如来佛祖！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咱俩都得......""俺老孙倒要看看，这秃驴能奈我何！
"孙悟空大笑三声，纵身跃向那只巨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