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腥甜的血气堵在舌尖，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正被钝刀一片片割离——林浩的声音就在耳边，温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说：“冉冉，忍忍，极寒来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
苏晴在旁边笑，手里的石块沾着暗红的血，那是她昨天砸向母亲断腿时留下的痕迹。
剧痛像潮水般反复冲刷着神经，徐冉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拉扯。
极寒的风雪灌进废弃仓库，她***在外的皮肤早己冻得青紫，可被割开的伤口却烫得灼人。
原来人真的能在极致的痛苦里看见幻觉，她又看到了那个少年，在尸潮里拽着她后领狂奔的少年，在暴雨里把雨衣披在她头上的少年……为什么不等她？
为什么要让她落在这种人手里……“啊——”徐冉猛地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鼻尖飘来一股清甜的香气，是她从小吃到大的桂花糖粥味，混着煎饺的焦香，熟悉得让她眼眶发酸。
这不是仓库，没有风雪，更没有那对狗男女的嘴脸。
她怔怔地看着头顶的粉色纱帐，墙上贴着大学时追过的乐队海报，书桌上堆着还没写完的毕业论文——这是她的卧室，在父母家的卧室。
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低头，看见自己戴着的银质手链正反射着晨光。
手链是母亲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前世早就断在了逃亡路上，断口处还沾着干涸的血。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胳膊，光滑细腻，没有冻疮，没有伤口，更没有被生生剜去血肉的空洞。
“冉冉，醒了没？
妈煮了糖粥，再不起锅要糊了。”
厨房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尾音微微上扬，像根羽毛轻轻搔着心尖。
母亲？
徐冉的呼吸骤然停滞。
母亲不是在末世爆发第二个月，为了抢一袋压缩饼干被流民推下天桥了吗？
她甚至没能摸到母亲最后还有温度的手……她跌跌撞撞地扑到床头柜前，抓起手机。
屏幕亮起，日期清晰地跳出来——6月15日。
距离那场席卷全球的红色暴雨，距离末世全面爆发，还有整整一个月。
距离那场让河流结冰、城市瘫痪的极寒，还有半年。
她重生了。
回到了末世前。
回到了母亲还在厨房为她熬粥的早晨。
徐冉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
不是梦，掌心下的皮肤是暖的，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是烫的，窗外传来邻居打招呼的声音，楼下小贩的叫卖声穿透晨雾飘上来——这是和平年代的清晨，是她在末世三年里，午夜梦回时最渴望的景象。
“这孩子，哭什么呢？”
母亲端着碗走进来，围裙上沾着点点面粉，“是不是论文又卡壳了？
跟你说别熬那么晚……”徐冉猛地抬头，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看着她鬓角还没来得及染的白发根，看着她手里那碗冒着热气的糖粥——桂花浮在米上，甜香漫了满室。
她冲过去抱住母亲，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妈……”声音哽咽得不成调，“妈，你在……真好。”
母亲被她勒得轻咳一声，却还是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这傻孩子，妈不在家还能去哪？
快松开，粥要洒了。”
徐冉吸了吸鼻子，慢慢松开手，眼眶红得像兔子。
她看着母亲把粥放在桌上，看着她转身要去厨房，忽然抓住母亲的手腕：“妈，今天别去上班了。”
“傻话，”母亲笑着拍开她的手，“妈上午还有个会呢。”
“别去。”
徐冉的声音发紧，指尖因为用力泛白，“妈，我们今天去趟建材市场，买木板和钉子，再去趟农贸市场，把能看到的米面油都买下来，越多越好。”
母亲愣了愣，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家里的米缸还满着呢。”
徐冉看着母亲眼里的疑惑，深吸一口气。
她不能说末世，不能说极寒，不能说那些即将发生的、足以颠覆认知的恐怖。
她只能死死攥着母亲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妈，相信我，很快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们必须囤东西，必须加固门窗，必须做好准备。”
她的眼神太亮了，亮得像淬了火，里面翻涌着母亲看不懂的恐惧与决绝。
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回来的人才有的眼神，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
母亲沉默了片刻，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最终叹了口气：“行，听你的。
妈今天请个假。”
她以为是女儿做了噩梦，却没看到徐冉听到这话时，悄悄松了口气的样子。
徐冉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六月的阳光铺了满室，楼下的玉兰花开得正盛，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真好啊。
她看着窗玻璃里自己的倒影——二十岁的脸，还带着没褪尽的婴儿肥，眼神却不再是前世的天真懵懂。
林浩，苏晴。
前世你们把我绑在仓库里，说“冉冉，你的肉能让我们多活三天”。
这一世，我会在红色暴雨落下前，在极寒封城前，把你们欠我的、欠我妈的，连本带利，一点一点讨回来。
“冉冉，粥要凉了！”
母亲在厨房喊。
“来了！”
徐冉应着，转身时，眼底的温柔己经被坚冰覆盖。
这一次，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带着母亲，在即将到来的炼狱里，活得比谁都漂亮。
而眼下第一步，就是把这屋里能塞的地方，都塞满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