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藤椅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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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的老榕树落了第三场叶时,王大爷总算肯把廊下那把藤椅搬出来了。

藤条磨得油亮,扶手上还留着道月牙形的疤——那是三十年前,他跟老伴林秀吵架,林秀气极了摔搪瓷缸子划的。

"又瞅啥呢?

"林秀端着碗热好的豆浆出来,把碗往藤椅旁的小凳上一放,白了他一眼,"年轻时候的糊涂账,老了倒成宝贝了。

"王大爷嘿嘿笑,伸手接了豆浆,指腹蹭过碗沿的温热。

"不是瞅疤,是瞅这藤椅结实。

"他咂了口豆浆,"跟咱俩似的,吵了一辈子,还没散。

"这话没说错。

他俩从二十五岁搭伙过日子,到如今头发白了大半,吵过的架能从巷头排到巷尾。

大到给儿子买婚房该添多少彩礼,小到早上豆浆里该放糖还是放盐,都能红了脸。

最凶的那回,是林秀西十岁生日那天。

那天王大爷提前请了假,揣着攒了俩月的工资,本想去百货大楼给林秀扯块新布料。

路过菜市场时,看见有个老伙计蹲在地上卖活鱼,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鲫鱼,鳞片闪着银光。

他想起林秀前阵子总说腰疼,听人说鲫鱼汤补,脚一拐就蹲下来挑鱼。

挑来挑去忘了时间,等提着鱼往家跑时,日头都偏西了。

林秀正站在院门口搓手,看见他就红了眼圈:"我还以为你忘了。

"王大爷赶紧把鱼举起来:"没忘没忘!

给你炖汤补身子,比布料实在。

"他原以为林秀会笑,没成想林秀瞥了眼鱼篓,脸唰地沉了:"我要的是布料吗?

我要的是你心里有这个日子!

"那天林秀炖了鱼,却一口没吃。

王大爷坐立不安,夹了块鱼腹往她碗里放,她"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就知道应付!

去年我说想买个搪瓷盆,你说等秋收;前年我说想去看场电影,你说孩子要交学费。

我跟你过了十五年,你记过我一回心思吗?

"王大爷也来了气。

他觉得林秀不讲理,自己起早贪黑拉板车挣钱,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我应付?

"他把碗往桌上一墩,"这鱼十五块钱!

我拉三趟板车才挣得来!

你倒嫌东嫌西!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到后半夜。

林秀抹着眼泪往厢房去,临关门时丢下句:"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大爷梗着脖子没拦,自己在堂屋蹲了半宿,听着厢房里没了动静,心里像被猫抓似的。

第二天一早,他没去拉板车,蹲在百货大楼门口的台阶上,盯着那块印着小雏菊的布料发愣。

卖布料的大姐认得他,笑着递过尺子:"给嫂子买的?

昨天就瞅你在这儿晃悠了。

"王大爷红了脸,摸出兜里的钱,把布料买了。

回家时林秀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眼圈还是肿的。

他把布料往她跟前一递,声音闷闷的:"昨儿个是我不对,忘了给你买。

"林秀没接,却抬手抹了把脸,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的脸,亮堂堂的:"鱼我给你热过了,在锅里。

"后来那布料做了件罩衫,林秀穿了好几年,洗得发白了还舍不得丢。

王大爷总说她抠,她却撇嘴:"不是抠,是记着你认错时那傻样。

"这会儿王大爷瞅着廊下的阳光,又想起这事,忍不住跟林秀念叨:"其实那天你要是跟我好好说,我也不至于急眼。

""我好好说?

"林秀摘着菜,头也不抬,"你那天进门就举着鱼,压根没瞅见我桌上摆的那碗长寿面。

面都坨了,你也没问一句。

"王大爷一愣。

他还真忘了这事。

那天满脑子都是"林秀肯定喜欢这鱼",倒把最要紧的给漏了。

正说着,巷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是小儿子两口子。

儿媳妇晓梅眼睛红红的,小儿子王建生耷拉着脑袋,手里还攥着个摔碎了的相框。

"爹,娘,"建生把相框往桌上一放,"您二老给评评理。

就因为这相框,晓梅跟我闹离婚。

"相框里是他俩的婚纱照,玻璃碎了好几块,边角还磕掉了一块漆。

林秀放下菜篮子,拉过晓梅的手:"咋回事?

慢慢说。

"晓梅抽抽噎噎地说:"昨天是我俩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提前下班回家做了饭,还把这相框擦了擦,想摆到床头柜上。

他回来时醉醺醺的,一***坐床上,把相框碰掉了。

我就说了句你咋不看着点,他就急了,说我小题大做,还说不就一个破相框吗,再买一个就是。

""我不是那意思,"建生急了,"我昨天陪客户,喝得头都晕了,不是故意的。

她倒好,非揪着这事不放,说我心里没她,跟我冷战到现在。

""我揪着这事不放?

"晓梅的声音拔高了,"那相框是你当初跟我求婚时拍的!

你说这照片得摆一辈子,现在碎了,你倒觉得是小事!

"俩人又吵起来,跟当年王大爷和林秀一个样。

王大爷没说话,慢悠悠地端起豆浆碗,喝了口,又用手指敲了敲藤椅扶手上的疤。

"建生,"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把俩年轻人的吵声压下去了,"你娘年轻时候,跟我要块布料当生日礼物,我给她买了条鱼。

你觉得是布料要紧,还是鱼要紧?

"建生愣了:"当然是布料啊,娘想要的是布料。

""可我那会儿觉得鱼更实在,"王大爷笑了笑,"我拉板车挣点钱不容易,总想着给家里添点实在的,倒忘了她要的不是布料,是我记着她的心思。

就跟你现在一样,你觉得相框是物件,碎了能再买,可晓梅疼的不是相框,是你那句破相框。

"他又转向晓梅,指了指桌上的碎相框:"闺女,他醉了酒,说话没轻重,不是真觉得这相框不重要。

你看他攥着这相框的手,指节都白了,心里头也悔呢。

就为这点事,冷战一晚上,值当吗?

"晓梅低头瞅了眼建生的手,眼圈又红了,却没再说话。

林秀端了两杯水过来,递给他俩:"我跟你爹年轻时候,吵得比你们凶。

有回他拉板车淋了雨,发烧了还硬扛着,我气他不爱惜身子,跟他吵,把他那件补丁摞补丁的褂子扔到了院子里。

夜里我睡不着,偷偷去捡,见他蹲在院子里,正给褂子缝补丁呢,嘴里还嘟囔这褂子陪我拉了三年车,丢了可惜。

"她顿了顿,拍了拍晓梅的手背:"人啊,就怕钻牛角尖。

他忘了纪念日,你可以揪着不放;你为点小事闹别扭,他也可以觉得你矫情。

可日子是过啥呢?

是过那些针尖大的别扭,还是过他下雨时给你送伞,你夜里给他留灯?

"建生把水杯往桌上一放,挠了挠头,声音低了:"晓梅,我错了。

我不该说那是破相框,更不该跟你吵。

等会儿我就去修相框,修不好咱就重拍,拍个更大的。

"晓梅"噗嗤"笑了,伸手捶了他一下:"谁要重拍,就修修就行。

"俩人手拉手走的时候,建生还回头说:"爹,娘,晚上我们来吃饭,我买鱼,给您二老炖汤。

"林秀看着他俩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跟咱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大爷没说话,慢慢站起身,扶着藤椅往屋里走。

林秀赶紧跟上:"你干啥去?

""把那瓶桃罐头拿出来,"王大爷回头笑了,"去年你说想吃,我记着呢。

别等放坏了,又跟我吵。

"林秀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

阳光透过廊下的葡萄架,落在藤椅的伤疤上,暖融融的。

过日子哪能没磕碰?

就像这藤椅,磨出了疤,却也更结实了。

那些针尖大的事,若是攥着不放,能扎得人疼好几天;可若是松松手,让它顺着风飘了,倒能瞧见藏在小事底下的心意——比针尖暖,也比针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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