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盐,是汗水熬的,是卤水煮的,是岁月腌渍的,更是人心反复摩挲、期盼与离别凝结的结晶。
从邛崃向南翻越大相岭,青石板路在山间盘旋缠绕,像一条被烈日晒硬、又被风雨浸软的麻绳,一头牢牢拴着蜀地锦缎的流光溢彩、稻米丰盈的富庶,一头深深系着滇西茶叶的醇香馥郁、马帮蹄铁踏出的悠远回响。
它并非坦途,而是大地的筋骨在蛮荒中倔强隆起,又被无数双脚掌、无数副马掌生生踏平、磨亮的生命线。
当地人说,这路是从石头缝里一寸寸抠出来的,每块石板都咬着开拓者的汗珠子,嵌着赶马人的脚茧,浸着背夫的血泪。
那些深浅不一的马蹄窝,积着千百年的雨水,晴时映得出秦汉的月光,清冷地照着戍卒思乡的梦;雨时盛得下唐宋的烽烟,烟雨中仿佛仍有金戈铁马的杀伐声隐隐传来;而风过时,总能听见明清马帮汉子被晒红的脸庞上,汗珠砸在石板上的脆响,啪嗒,啪嗒,那是古道最原始也最恒久的心跳。
1 关与驿的骨血越西的关是活的,是这片土地呼吸吐纳的隘口,是历史长河在此骤然收束又奔涌而出的闸门。
零关藏在城南的山坳深处,像一只蛰伏的巨兽,吞吐着千年的风霜。
秦汉时唤作“灵关”,名字里带着几分对山川精魄的敬畏与缥缈的灵气;后来改称“零关”,少了几分仙气,却多了沉甸甸的烟火气与人世的艰辛。
关楼用本地坚硬如铁的红砂岩砌就,每一块石头都带着山的棱角,墙缝里嵌着糯米汁拌的石灰,历经数百年风雨,硬得能硌掉最坚韧的马蹄铁。
门楣上“零关”二字是明朝宣德年间刻的,笔锋遒劲,早已被无情的风雨啃得斑驳模糊。
站远了看,那模糊的字迹竟奇妙地幻化成两个依偎的人影——守关的老卒眯缝着眼,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指着,笃定地说:“喏,那是当年戍边的汉卒与送茶的彝女,一个想家,一个念人,天长日久,魂魄被岁月粘在了石头上,成了这关楼的魂,守着这路,也守着一个念想。”
关楼底层有个半人高的石洞,幽深潮湿。
原是藏兵器的暗格,后来成了马帮歇脚避雨的“火塘”。
洞壁被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