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铁锈色的。
王宇趴在二十层楼的天台边缘时，能尝到风里混着的血腥味——不是新鲜的那种，是腐烂到骨子里、被雨水泡得发涨的酸臭，这是末日第二年的标准气味。
“真是操蛋啊，挣扎了两年，还是得死，妈的不如早死了。”
王宇惨白的嘴唇哆哆嗦嗦地自语，左手使劲掏着右***兜，摸出一坨纸——本来是叠好的一沓，全被雨泡成了烂泥。
“怎么死在这样一天啊……我的烟……”他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护着那坨纸，一层一层揭开，露出半根烟，勉强连烟***凑够半截。
大脑里的眩晕感像潮水般涌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他想把烟叼进嘴里，嘴唇却抖得不听使唤，只能用左手死死捏着。
刚要摸火机，动作猛地顿住。
“妈的真是操蛋啊！
该死的老天爷！
操！
操！
操！”
王宇突然崩溃，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的右小臂躺在五米外的积水里，断口处的血早就被雨水冲成了淡红。
闪电骤然划破雨幕，惨白的光瞬间照亮天台——铁门被撞得“哐哐”响，紧接着是嘶吼，从楼下一层一层往上爬，越来越密，越来越近，像无数把钝锯在同时拉扯神经。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
王宇没好气地吼回去，使劲把烟***塞进嘴里，左手摸出打火机。
“咔嚓”打了三下才燃起来，他死死嘬了十口，肺里像灌了铅，烟头才勉强亮起一星红。
“呼……爽……”他笑出声，笑声里全是破洞，“哈哈……该死的东西……”眼神渐渐迷离。
潮湿的烟头根本燃不透，只剩一股霉味，说不定早就过了保质期。
他瞥向自己的左肩，青色血丝正像蚯蚓似的往上爬——那是病毒在扩散。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砍了胳膊又怎样？
还是慢了。
三十分钟前，他趁着雷暴雨溜出幸存者营地。
长期饥饿让他头晕眼花，搜寻物资时撞见了丧尸犬。
他拼了命往这栋楼里钻，身后的“食客”从几只变成几百只，等他跌跌撞撞冲上天台，楼下己经攒了几千个，黑压压的全是摇晃的人影，不用买票，等着分食他这盘“自助”。
躲避时右小臂被丧尸犬咬掉了一块肉，他咬着牙用消防斧砍断胳膊，可太虚弱了，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像砍在自己的神经上，首到第西下才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
“再见了兄弟们，再见了路溪。”
他轻声说，声音被雨声吞掉一半，“这辈子上过大学，献过血，疫情时当过头铁的志愿者……不亏了。”
“还有爸妈……我来陪你们了。”
死也不能变成那种嗬嗬叫的东西。
王宇扶着墙站起来，低头看向楼下。
闪电再亮时，能看见雨里攒动的人头，像一锅沸腾的烂粥。
他坐在天台边缘，眼角滑出一滴泪，混着雨水砸在地上。
“若有来生……别这么搞我了，真服了。”
“奥利给！”
最后三个字吼得破了音。
王宇闭上眼睛，向后倒了下去。
失重感像只冰冷的手攥住他的胃，风在耳边炸开，雨声密得像鼓点。
他等着骨头撞碎的脆响，却先感到脖子被狠狠撕开——一根从外墙突出来的钢筋，斜斜地从左锁骨下方扎入，穿透喉咙，尖端从后颈顶出，带着血珠悬在半空。
王宇的身体挂在那里，像块被钉在墙上的破布。
意识在飞速流失，眼前发黑。
生命力顺着伤口往外涌，和雨水混在一起，滴进楼下的积水里，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原来……是这种死法。”
他在心里骂，“又他妈的搞我……”就在瞳孔即将涣散时，天空突然亮了。
不是闪电的惨白，是种诡异的、带着金属冷光的紫色，像云层里睁开了一只巨眼。
紧接着，碗口粗的紫色雷电撕裂雨幕，精准地劈在那根钢筋上——“滋啦——！”
电流顺着钢筋炸开，瞬间贯穿全身。
王宇感觉自己被扔进了炼钢炉，每一寸皮肤都在燃烧，每一根骨头都在震颤。
喉咙里的血沫被电成白雾，伤口的剧痛被更狂暴的力量覆盖——像有人在扯他的基因链，拆了，又硬生生重新焊起来。
他想尖叫，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和楼下那些嘶吼惊人地像。
这时，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里响起：检测到碳基生命体征濒临崩溃，符合“火种计划”紧急激活条件。
对立派系“革新派”病毒侵入率：11.3%，未达完全同化阈值。
“保守派”基因防火墙启动……绑定中……10%……50%……绑定成功。
宿主：王宇（人类）当前状态：濒死（颈部贯穿伤+高压能量冲击+病毒初步侵蚀+失血过多）融合进度：1%解锁基础能力：疼痛感知抑制（临时）、肌体紧急修复（微弱）提示：请尽快脱离当前致命环境，您的生存是“平衡协议”的第一优先级。
王宇的意识像在惊涛里被反复抛起。
那道紫雷没杀死他。
某种东西随着电流钻进身体，正和伤口蔓延开的饥饿感（现在才明白，那是病毒在啃食理智）疯狂对撞。
钢筋上的电流还在滋滋响，挂着的身体猛地一颤——不是因为痛，是股陌生的力量正从骨髓里往外冒。
他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抓住刺穿脖子的钢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脖子上的剧痛真的减弱了，像被一层冰壳裹住。
王宇咧开嘴，咳出一口带碎肉的血沫，在雷暴轰鸣里，露出个极其狰狞的笑。
“***的……不管你是谁……”他猛地发力，左手攥紧钢筋，硬生生把身体往上提了半寸——钢筋摩擦血肉的声音，像在锯一块烂木头。
“……这游戏，老子陪你们玩。”
话音落时，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一个方向猛地一拧！
“咔嚓！”
锈蚀的钢筋应声而断。
失去支撑的身体摔向下方的露台，重重砸在水泥地上。
这一次，他不再是等着被分食的猎物。
王宇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但他坠地的瞬间，视网膜上闪过一行淡蓝色的字：融合进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