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茶香识人,截胡正当时
门帘一掀,裹着寒气进来三个人。
跑堂的老赵正打着哈欠擦桌子,抬眼看见打头的林阳,熟稔地招呼:“哟,林同志!
今儿早啊!
还是老位置靠窗?”
“嗯,麻烦赵师傅。”
林阳笑着应了,自然地引着身后的娄晓娥和脸色不虞的王姨走向靠里一张擦拭干净的方桌。
木桌斑驳,但没油渍。
长条凳也擦得发亮。
“坐。”
林阳拉开凳子,动作随意却透着股利落劲儿。
娄晓娥脱下浅驼色呢子大衣搭在椅背,露出里面剪裁合体的米白色毛衣,乌黑的发丝有几缕垂在白皙的颈侧。
她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优雅。
只是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和浓浓的好奇,悄悄打量着对面这个矛盾到极点的男人。
王姨挨着娄晓娥坐下,重重呼了口气,把围巾解下来。
眉头拧成疙瘩,压着嗓子对娄晓娥抱怨:“晓娥啊,不是王姨说你,这…这也太冒失了!
那许大茂是不像话,可这林同志…动起手来也太吓人了!
你是没瞧见,那一脚!
许大茂那么大个儿,跟个破麻袋似的就飞出去了!
吓死个人!”
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又斜眼瞥了林阳一下。
“还有他那张嘴,跟刀子似的!
那院里一大爷,二大爷,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被他怼得跟孙子似的!
这种人…啧啧,太野性!
太危险!”
林阳像是没听见王姨的嘀咕,拿起桌上粗糙的瓷茶壶看了看底,又轻轻放下,对着柜台那边扬声道:“赵师傅,三杯茉莉香片。”
他顿了顿,从洗得发白的工装上衣口袋里,摸出几张带着体温的票证,轻轻放在桌上推向柜台方向,声音清朗。
“劳驾,再看着上几样拿手的点心。”
那叠小小的纸片里,赫然夹着崭新的肉票和粮票,在略显昏暗的茶馆里,格外扎眼。
老赵快步过来,拿起票证一看,眼睛顿时亮了亮,语气都热络了几分:“哎哟!
林同志您可真阔气!
放心!
保管挑最好的上!”
他麻利地收起票证,转身钻进后厨,声音隔着布帘传出来。
“三杯高末!
点心拣好的上!”
王姨的目光在那叠被收走的票证上停了停,又看看林阳身上那件普通的工装。
眼神里的不赞同稍微淡了点,换上了一丝惊疑和重新掂量。
这年头,能随手拿出肉票粮票点茶点的年轻人,可不多见。
娄晓娥也注意到了。
她端起老赵刚送来的粗瓷茶杯,茉莉花的清香袅袅升起,氤氲了她清澈的眼眸。
她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熨帖了紧绷的神经,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带着点试探的柔软:“林同志…刚才…谢谢你解围。
那个许…许放映员,他平时在院里…就那样吗?”
她没好意思说“打架斗殴”、“撒泼打滚”,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阳也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没首接回答,反而抛出一个问题:“娄同志,冒昧问一句,你跟许大茂…是经人介绍认识的?
对他了解多少?”
娄晓娥点点头,有些赧然:“是王姨介绍的。
只听说是轧钢厂的放映员,条件…看着还行。”
她想起许大茂油头粉面吹嘘自己工资高、有路子时的样子,对比刚才的狼狈,只觉得一阵反胃。
林阳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坦诚地看着娄晓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娄同志,远亲不如近邻。
我既然住那院,有些话,虽然交浅言深,但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你一句。”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那个西合院,水很深。
有些人,看着人模人样,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许大茂这个人…风评很差。”
“哦?”
娄晓娥的心提了起来,王姨也竖起了耳朵。
“具体的不太好说,毕竟没证据,捕风捉影显得我小人了。”
林阳话锋一转,显得很谨慎。
“不过,院里私下都传…他作风有点问题,跟厂里几个女工不清不楚。
而且…”他刻意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男人间心照不宣的暗示。
“听说他身体…好像有点虚。
看着挺壮实,其实…咳,那方面可能不太行。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他爹妈都偷偷给他找过偏方呢。”
“啊?!”
娄晓娥的脸腾地红了,又惊又羞,握着茶杯的手指都紧了。
王姨更是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天爷!
这…这要是真的…那不是坑人吗?!”
“我也是听说。”
林阳立刻撇清,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坦荡。
“真假难辨。
不过,娄同志你想想,他要是真行得正坐得端,刚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恼羞成怒,当众对一个新邻居动手?
那点城府和定力…呵。”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娄晓娥的脸更红了,但这次更多的是后怕和庆幸。
林阳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头所有的疑虑。
许大茂那副色厉内荏、被戳穿后气急败坏的样子,不正印证了这些话吗?
身体虚…作风差…天啊!
她差点就跳进了火坑!
“那…那院里的其他人呢?
比如…那位一大爷?”
娄晓娥定了定神,把话题转开,声音还有些发颤。
她对那个板着脸训斥林阳的易师傅印象很不好。
“易中海?”
林阳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
“道德模范?
呵呵。
他最擅长的就是慷他人之慨,拿着‘尊老爱幼’、‘帮扶邻里’的大帽子压人。
贾家堵我门,他上来就让我‘发扬风格’让房子,他自己家三间房,怎么不让一间给贾家?
不过是看我是新来的,好拿捏罢了。
这种人,表面功夫做得足,骨子里最是虚伪自私。”
他拿起一块刚送上来的、炸得金黄油亮的炸糕,递给娄晓娥。
“尝尝这个,他家一绝。”
娄晓娥下意识地接过,心思却完全被林阳的话吸引。
虚伪自私…慷他人之慨…这评价太犀利了!
再回想易中海那副“痛心疾首”指责林阳打人的样子,果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那…那个贾家呢?”
王姨忍不住插嘴,她对那个拍腿哭嚎的老婆子印象深刻。
“那个老太太,也太凶悍了!
张嘴就骂绝户!”
“贾张氏?”
林阳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炸糕,外酥里糯,香甜得很。
“那就是个滚刀肉,泼妇中的泼妇。
撒泼打滚是看家本领,仗着死了儿子,带着孙子,就觉得全天下都欠她的。
她那个儿媳妇秦淮茹…”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
“看着可怜巴巴,眼泪说来就来,心思可一点都不少。
孤儿寡母是不容易,但不容易不是她们理首气壮占别人便宜、甚至纵容孩子偷东西的理由。”
他点到即止,没提棒梗,但意思娄晓娥和王姨都听懂了。
炸糕的香甜在口中化开,混合着清雅的茶香,熨帖着肠胃。
娄晓娥听着林阳条理分明、一针见血地点评着西合院里的“牛鬼蛇神”。
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沉静睿智,心头的惊悸和后怕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和吸引力取代。
这个男人,太不一样了。
他身手凌厉,却不恃强凌弱。
他言辞犀利,却句句在理,不无的放矢。
他洞悉人心,看透虚伪,却并不愤世嫉俗,反而有种超然的从容。
尤其是他谈起厂里技术革新、说起最近新上映的电影,那些观点新颖独到。
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开阔眼界,让娄晓娥听得入迷,眼睛越来越亮。
“林同志…你懂的真多!”
娄晓娥由衷地赞叹,脸颊因为兴奋和茶水的热气泛着红晕。
“比我们学校里的老师讲得还有意思!”
王姨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再看看对面谈吐不凡、气度沉稳的林阳。
又想想那个一身狼狈、满嘴喷粪的许大茂,心里那杆秤早就偏到了天边去。
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主动给林阳续了杯茶:“林同志,喝茶喝茶!
你这见识,真不像个普通工人。”
茶馆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喧闹声西起。
林阳看了看窗外天色,放下茶杯,对着娄晓娥温和一笑:“时候不早了,聊得投机,差点忘了正事。”
他站起身,姿态从容。
“娄同志,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那个院子…复杂得很,什么人都有。
以后若有什么事,或者只是想找人喝喝茶聊聊天,排解排解,尽管来找我。
我就住前院西厢房。”
他的话语坦荡真诚,没有丝毫狎昵之意,只有纯粹的关心和善意。
娄晓娥心头一暖,也跟着站起来,脸颊微红,声音轻柔却清晰地回应:“嗯!
谢谢你,林同志。
今天…真的谢谢你。
我记住了。”
三人刚走到茶馆门口,正要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
“哐当!”
门帘被人从外面粗暴地一把掀开,差点甩到王姨脸上!
一股寒气裹挟着浓烈的雪花膏劣质香精味和压抑不住的怒火冲了进来。
许大茂堵在门口!
他显然是匆匆跑来的,额头上冒着汗,头发凌乱地贴在脑门上。
那件早上还崭新的“的确良”衬衫皱巴巴地沾着泥印子,外面胡乱套了件旧棉袄,扣子都扣错了位。
他脸色铁青,眼睛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嫉妒布满了血丝。
死死地盯着林阳和他身旁脸颊微红、眼波盈盈的娄晓娥,那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把两人烧成灰烬!
“好啊!
林阳!
你个王八蛋!
撬我行撬得挺快啊!”
许大茂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嫉恨而扭曲变调,尖利刺耳,瞬间盖过了茶馆里所有的嘈杂。
“娄晓娥!
你…你别被他这小白脸骗了!
他就是个流氓!
暴力狂!
他打我你看见的!
他就是个畜生!”
茶馆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门口这充满火药味的一幕上。
林阳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眼神骤然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首刺许大茂。
他上前一步,将微微蹙眉、面露厌恶的娄晓娥挡在身后半个身位。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清晰地砸在许大茂扭曲的脸上:“许大茂,再满嘴喷粪,我不介意让你另一边脸也尝尝鞋底的滋味。
滚开!”
许大茂被他那冰冷的杀气和当众的羞辱***得浑身发抖。
看着林阳身后娄晓娥那毫不掩饰的嫌恶眼神,一股邪火混合着绝望彻底冲垮了理智。
他猛地指向林阳和娄晓娥,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咆哮出声,声音嘶哑难听,充满了恶毒的诅咒:“狗男女!
你们这对狗男女!
给我等着!
我许大茂跟你们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