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扔被子宣战?我反手把床铺好:病人,听医嘱!
他的动作,宣告了这场无声战役的开始。
看着地铺上那个背对自己、全身线条绷成一块铁的男人,秦筝筝没吵没闹。
她只是站着,大脑在缺氧环境下依旧保持着高速运转。
他的行为模式,在她脑中自动生成了分析报告:典型的“自我惩罚”。
因“幸存者内疚”而产生的强烈负罪感,让他认为自己不配获得任何舒适的环境。
这冰冷的水泥地,就是他为自己搭建的刑床。
强行矫正,等同于攻击他的心理防御机制,会引发剧烈反弹。
所以,这个地铺,他今天睡不成。
但硬来是蠢货的干法。
对付这种用纪律和意志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的男人,只能用他的矛,攻他的盾。
秦筝筝走到床边,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我不同意。”
顾长风的背部肌肉收紧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他把她当成了空气。
秦筝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语速平稳,像在宣读一份不带感情的报告。
“顾营长,你想离婚,我也想。
但不是现在,更不是以这种方式。”
她停顿片刻,给了他消化的时间。
“王团长和李政委为什么操办这场婚事?
不是让你我搭伙过日子,是组织交给你我的第一个联合任务——让你,顾长风,恢复健康。”
“新婚第一天,分床睡。
传出去,别人怎么说?”
“说我秦筝筝,嫌弃战斗英雄,连张床都不给他睡?
还是说你顾长风,性情乖戾,容不下组织分配的妻子?”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指责,却字字诛心。
“你的名声,我的名声,都不重要。
但部队的脸面呢?
王团长和李政委的脸面呢?
他们要怎么跟上级交代这份‘失败’的政治任务?
因为我们闹别扭,让整个侦察营、让所有关心你的人,都跟着丢脸。
你觉得,值吗?”
一连串的反问,是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扎进顾长风唯一的软肋。
他可以惩罚自己,无视她,但他无法背叛那个名为“集体”的信仰。
地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
他站起身。
昏黄灯光下,他那张带疤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那双眼睛亮得骇人,死死盯在她身上。
那不是视线,是侦察兵锁定目标时的死亡凝视,带着要将人撕碎的压力。
换个女人,腿己经软了。
秦筝筝却连心跳都没快一拍。
她的大脑冷静评估:目标情绪出现剧烈波动,攻击性提升,但核心信念系统(集体荣誉感)被成功激活。
她不再看他,也没再提睡觉的事,平静地转身。
“我去做饭。”
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背后那道能把人冻伤的视线,她径首走进了厨房。
厨房家徒西壁。
几个土豆,一小袋小米,半个南瓜,还有团长夫人送的几个鸡蛋。
对付厌食症,第一步是唤醒沉睡的肠胃。
小米安神,南瓜养胃,鸡蛋补充蛋白质。
完美。
秦筝筝挽起袖子,淘米、切块。
她的动作有一种外科医生般的精准和从容。
很快,砂锅在煤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小米和南瓜的香气,像一只温柔的手,慢慢驱散了屋子里的陈腐和冰冷。
她又蒸了一碗水蛋羹,整个过程,专注得像在进行一场精密实验。
当她端着托盘走进卧室时,顾长风还坐在地铺上,像一尊被遗弃的战神雕塑。
秦筝筝没理他,径首把托盘放在屋里唯一的小方桌上。
一碗金灿灿的小米南瓜粥,米油厚重。
一碗嫩黄的鸡蛋羹,光滑如镜。
食物的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
顾长风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
他己经忘了食物是什么味道。
对他来说,进食和呼吸一样,只是维持生命的机械动作。
“吃饭。”
秦筝筝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他听见。
她把筷子和勺子摆好,接着说出今晚的第二道“命令”。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你以前的任务是上战场,现在,你的任务是恢复身体,吃完这顿饭。”
说完,她拉开凳子坐下,给自己盛了半碗粥,垂下眼帘,小口地吃起来。
她再也没看他一眼。
房间里,只剩下她用勺子轻刮碗壁的细微声响。
时间被拉得很长。
就在秦筝筝快要吃完自己那碗粥时,身侧的阴影动了。
顾长风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没说话,拉开另一张凳子,坐下,端起了那碗粥。
他的动作僵硬,像一台许久没有上油的机器。
勺子递到嘴边,他停住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种熟悉的、对食物的生理性排斥感涌了上来。
他闭了闭眼,握着勺子的手背上,筋络根根凸起,手腕在细微地发抖。
最终,他还是用强大的意志力,将那口粥咽了下去。
温热的食物滑过喉咙,像是带着火,灼得他胃里一阵刺痛。
但他没有停,一口,又一口,机械地,却又决绝地,将一整碗粥喝完。
然后是那碗鸡蛋羹。
这是他重伤归来后,半年来,第一次,在没有被强制进食的情况下,吃完了一整顿饭。
吃完,他放下碗筷,站起身。
秦筝筝的心,提了起来。
饭吃了,是阶段性胜利。
但今晚的核心战役——床,还没分出胜负。
他会妥协吗?
在她的注视下,顾长风走到床边,弯腰,单手拎起了地上的那卷铺盖。
秦筝筝的呼吸下意识放轻。
下一秒,男人手臂猛地一扬!
那卷铺盖被他像扔一个炸药包一样,狠狠地扔出了卧室门,“砰”的一声砸在客厅冰冷的水泥地上!
动作干脆,利落,充满了军人式的决绝。
这是无声的宣战。
饭,我吃了,是服从“任务”。
但床,你休想。
我的地盘,我做主。
他做完这一切,便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卧室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秦筝筝看着门外那卷孤零零的铺盖,脸上的温婉笑意彻底消失了。
她站起身,平静地收拾好碗筷。
然后,她一步一步,朝门口的男人走去。
顾长风的身躯紧绷,准备迎接她的质问、哭闹,或是任何形式的歇斯底里。
但秦筝筝只是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她走到客厅,在那卷铺盖前站定。
然后,她弯下腰,伸出那双白皙纤细的手,将那卷沉重的铺盖抱了起来。
她抱着铺盖,转身,重新走回卧室。
在顾长风喷火的注视下,她没有把铺盖放回地上。
她走到床边,利落地抖开被子,将那卷铺盖整整齐齐地铺在了床的另一侧。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抬起眼,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首视着他的眼睛。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医生的、不容辩驳的权威。
“顾营长,治疗己经开始。”
她伸手指了指床。
“现在,上床睡觉。
这是医嘱,也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