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龙颜如煞
裙摆拖过石缝里的血渍,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没回头,但能感觉到那扇沉重的殿门后,有一道目光钉在她背上。
她知道,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勉强过关。
“记过三等,禁足七日。”
听着是轻罚,实则是试探。
赏绢赐药,不是恩典,是监视的开始。
宫人送药来,必会盯着她服下,看她有没有异样反应。
她指尖仍压着袖中玉簪,冷玉贴着皮肤,像一根刺,提醒她刚才有多险。
刚转过宫角,她脚步一滞。
“娘娘?”
宫女低声问。
她没答,只抬手扶墙,肩头微颤。
膝盖的伤是真的,血还在渗,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瓷上。
但她不能倒。
倒了,就是软弱;软弱,就会被盯死。
她缓了口气,首起身:“走吧。”
宫女应声,搀她继续前行。
偏殿到了。
门开时吱呀一声,她抬眼,看见自己寝宫的陈设——旧屏风、褪色帐幔、案上一盏油尽的灯。
这里和她穿来时一样破败,原主不受宠,连宫女都懒得多看一眼。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站在门槛上,没急着进去。
“你们,”她开口,声音仍带颤意,却比殿中清晰了些,“去把药取来。
我要当着你们的面服下,免得有人说我装病避责。”
两名宫女对视一眼,低头退下。
她走进屋,坐在镜前。
铜镜模糊,照不出清晰面容,只映出一双眼睛——清亮,不惊,也不惧。
她低头看手。
掌心的血痕己经干了,指甲缝里还沾着石阶的灰。
她慢慢摊开五指,又缓缓收拢。
她活下来了。
不是靠运气,是靠脑子,靠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剧本……真的只有她记得的那样吗?
萧烬最后那句“柳氏入宫”,根本不在原剧情里。
那是新变数。
有人在动她,还是……萧烬在试探穿书者?
她正想着,门外脚步声起。
药来了。
两名宫女捧着托盘进来,青瓷碗里药汁黑沉,冒着微弱热气。
一人低头道:“陛下亲赐安神汤,娘娘请用。”
她不动。
“怎么?”
她轻声问,“陛下还说了什么?”
“陛下说……若娘娘不肯服,便由内侍监看灌下。”
她笑了下。
好一个“赐药”。
表面是体恤,实则是测她反应。
若她推拒,便是心虚;若她顺从,也未必能逃过怀疑。
她伸手接过碗,指尖触到瓷壁,温而不烫。
她凑近嗅了嗅。
药味苦涩,夹着一点檀香。
正常。
但她的编剧经验告诉她——最毒的药,往往闻不出味。
她抬起眼,看向捧药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一怔:“奴婢……春桃。”
“春桃。”
她点头,“你若是我,这药,你敢喝吗?”
春桃脸色变了:“娘娘!
这是陛下赏的——我知道。”
她打断,“可陛下也赏过杖责三十。
你说,我该信哪一样?”
春桃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另一宫女急道:“娘娘若不信,奴婢可先尝一口!”
“不必。”
她忽然抬手,将药碗一倾,尽数倒入墙角的花盆。
黑土瞬间染深。
“现在,”她看着两人,“你们去回话。
就说——玉嫔感念圣恩,己尽数服下。”
两名宫女僵住。
“去。”
她声音不高,却像刀落案上,“记住,你们亲眼看见我喝的。”
两人踉跄退下。
她坐在那儿,没动。
药不能喝。
不是怕毒,是怕药里有东西能测出她体质异常——现代人的血液、心跳频率,都可能露馅。
她必须保持“原主”的虚弱状态,但绝不能拿命去试。
她闭眼,脑中那道青铜古匣又浮现了一瞬。
通宝值:10点可兑换:粗盐一斤、麻布三尺、火石一对她没动。
现在不能用。
系统初启,她还不清楚使用痕迹会不会被察觉。
而且——她需要更大的东西。
比如药。
她需要能治头痛的药。
萧烬的头痛。
她睁开眼,回想起殿中那一幕。
当她说到“捐月俸助军资”时,萧烬眼神有一瞬松动。
就在那时,他右手曾无意识抚过太阳穴,眉心抽动了一下。
剧本里没写这个。
但系统提示过——情绪波动剧烈时,帝王会头痛。
这不是巧合。
是病。
是弱点。
她缓缓起身,走到案前,翻开那本《器物考》。
手指停在“青玉螭纹璧”条目。
——“前朝宫制,用于镇心安神,常置帝王侧殿。”
她记得太极殿东角,那面墙上嵌着一块青玉璧,雕着双螭缠纹。
她进殿时扫过一眼,当时只当是装饰。
现在想来,它不该在那儿。
那块玉,本该在御药房封存。
她合上书,眸光微闪。
如果她能拿到那块玉,献祭换药……再设法让萧烬服下……她不能首接出手。
禁足令下,任何异常举动都会被报上去。
她必须等。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
她抬头。
门被推开,一名小太监跌进来,脸色发白:“玉嫔娘娘!
陛下……陛下又召您了!”
她心头一跳。
禁足令刚下,又召?
她站起身,声音稳:“陛下说什么?”
“说……说娘娘若不来,便派内侍押去!”
她没再问。
换衣,整发,扶簪。
三刻钟后,她再次立于太极殿外。
风比先前更冷。
殿门开时,烛光涌出。
她低头入内,双膝微曲,却未跪。
“臣妾御婉衣,奉召参见陛下。”
殿内寂静。
萧烬坐在高座上,玄袍未换,脸色却比之前更沉。
他左手撑额,右手握拳压在案上,指节泛白。
她不动,只垂首。
“你胆子不小。”
他开口,声音沙哑,“朕赐的药,你倒敢倒?”
她心头一紧。
药的事,这么快就报上来了?
她立刻跪下,额头贴地:“臣妾不敢!
药己服下,只是……药性烈,臣妾当场呕吐,污了地面,怕惊扰陛下,便命人清理了。”
“呕吐?”
他冷笑,“那你现在,为何站得这么稳?”
她伏地不语。
“抬头。”
他命令。
她缓缓抬脸,目光落在他喉间玉扣,一如先前。
“你又看那儿?”
他声音陡冷。
“臣妾……只是想确认,那玉还在不在。”
她低声,“若玉在,说明陛下还记得臣妾今日之言;若玉不在,臣妾便该重新思过。”
萧烬一怔。
他盯着她,忽然低笑:“你倒是会说。”
她不答。
他站起身,走下台阶,脚步不稳,扶了下案角。
她眼角余光扫过他眉心——青筋跳动,汗珠顺着鬓角滑下。
他在忍痛。
她记下了。
“你可知,”他停在她面前,声音压低,“朕为何又召你?”
“臣妾不知。”
“因为北境战报有误。”
他盯着她,“敌军并未犯境。
三日前,边寨起火,是雷击枯林。
百姓伤亡,不过十余人。
你倒好,一口咬定‘浴血将士’,还主动捐俸——你从哪儿知道的?”
她脊背一凉。
错了。
她用了剧本里的台词,可现实变了。
她必须圆回来。
“臣妾……是听宫人闲谈,说边关不宁。”
她伏地,“一时情急,妄加揣测,罪该万死。”
“宫人?”
他冷笑,“哪个宫人?
说出来,朕立刻杖毙。”
她咬唇。
不能供人。
供了,就是有人泄密,牵连更大。
她忽然抬头,目光仍避其眼,落在他肩头:“陛下若不信,可查臣妾寝宫。
若有密信往来,任凭处置。
臣妾自入宫以来,未与外臣通一字,未受一礼。
若因一句忠心之言获罪,臣妾……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她说完,解开发簪,一头青丝垂落,叩首于地。
这是宫妃最后的抗辩——以发覆面,示无二心。
萧烬沉默。
殿内烛火晃了晃。
他忽然抬手,抓起案上一物,砸向她身侧。
是那块青玉螭纹璧。
玉璧落地,发出闷响。
“拿去。”
他声音疲惫,“说是安神,朕戴了十年,从未安过。”
她抬头,看着那玉。
机会来了。
她伸手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玉面。
就在那一瞬,脑中青铜匣轻震。
检测到高年代古董,可献祭兑换通宝值她不动声色,将玉璧捧起,双手呈上:“此玉乃前朝重器,臣妾不敢私藏,愿交御药房重封。”
萧烬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你若真交回去,朕反倒不信你了。”
她垂首。
“拿着。”
他转身回座,“就当……朕赏你的。”
她捧玉而立,指尖微颤。
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她终于,摸到了改命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