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锁死的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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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团活动室的荧光灯嗡嗡作响,陈林盯着墙上那张省大学生公路车锦标赛的海报,指节把单车的立管捏出了白印。

海报上的赛道蜿蜒在青山间,终点线飘着的彩旗刺得他眼睛疼。

赵鹏正蹲在地上给轮组打气,高压气筒的“嘶嘶”声里,混着林溪和其他人讨论战术的声音——他们在说下个月的预选赛,说哪个爬坡段最适合突围,说陈林的下坡技术要是能恢复,绝对能当主力。

“我不去。”

陈林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活动室里撞出回声。

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赵鹏举着气筒转过身,T恤上沾着的链条油蹭到了下巴:“你说啥?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林溪教你调变速的时候,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那是两码事。”

陈林松开手,立管上留下五个浅浅的指痕,“我就是来随便骑骑,比赛跟我没关系。”

林溪抱着一摞骑行服走过来,衣服上的号码布哗啦啦作响:“陈林,预选赛就是去玩玩,又不是让你拿名次。

社团今年能不能保住评级,就看能不能凑够五个人参赛了。”

“凑别人去。”

陈林弯腰去解鞋带,动作快得像在逃,“我还有课。”

“什么课比这重要?”

赵鹏突然站起来,气筒“哐当”砸在地上,“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一摸到车就眼睛发亮,冲下坡时那股劲,比谁都野!

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扎破了陈林一首憋着的那口气。

他猛地首起身,后背的伤疤又开始疼,疼得他想骂人:“我怕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

就是不想骑了,不行吗?”

“不行!”

赵鹏的声音也拔高了,额头上的青筋跳得厉害,“你以为只有你有破事?

王浩他爸天天逼他退学继承汽修厂,林溪她哥拿了全国冠军就跟她断绝来往,谁没点破事?

但我们没像你这样,把自己锁在壳里!”

“我跟你们不一样!”

陈林的声音在发抖,他看见赵鹏身后的工具架上,放着个跟父亲以前用的一模一样的扳手,“我摔过一次,摔得差点站不起来!

我爸就是因为我骑车,才——”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

他从没跟人说过父亲离开的真正原因,那天父亲在医院走廊抽烟,他偷听到的那句“这破车迟早毁了他”,像道疤刻在肺叶上,每次呼吸都带着疼。

“摔过就不骑了?”

赵鹏往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溅在陈林脸上,“那你这辈子都别走路了,反正也可能摔跤!

你以为你是在保护自己?

你就是在逃避!

逃避你喜欢骑车的事实,逃避你爸根本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真相!”

“你懂个屁!”

陈林一拳砸在旁边的维修台上,扳手螺丝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工具柜的玻璃上晃,那副瞪着眼、红着脸的样子,像极了当年跟父亲吵架时的模样。

“我是不懂你家那点破事,”赵鹏的声音突然低了,带着点哑,“但我懂车。

你上次夜骑回来,把那辆深蓝色的公路车擦了三遍,车圈亮得能照见人。

你以为我没看见?”

陈林的拳头僵在半空。

他确实擦了,那天晚上回到宿舍,他蹲在楼道里,用湿巾一点点擦去车轮上的泥点,擦到后半夜,手指被冻得发僵。

他甚至偷偷摸了摸变速系统,想知道跟自己的“风速”比,哪个更顺手。

“活动室的门永远给你开着。”

林溪把一件印着社团标志的外套扔过来,外套落在陈林怀里,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想通了就来,不想通……也别跟自己较劲。”

陈林抓起外套,转身就走,后背的伤疤疼得像被人撒了把盐。

他听见身后赵鹏在踢气筒,听见林溪在叹气,听见链条被拨动的轻响——那声音跟他小时候,父亲给他的“风速”上油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走出社团楼,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把外套往肩上一搭,却发现口袋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枚小小的金属徽章,上面刻着辆公路车,车把上缠着跟他以前那辆一样的防滑胶带。

是赵鹏的,那家伙总爱把这玩意儿别在口袋上。

陈林捏着徽章,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表面。

远处的篮球场传来欢呼声,风卷着杨树叶落在他脚边,像在催他往回走。

可他最终还是把徽章塞进裤兜,加快脚步往宿舍走,后背的伤疤越来越疼,疼得他几乎要跑起来。

回到宿舍,他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床底那只箱子。

箱子的锁扣没扣紧,露出里面那枚锈迹斑斑的号码布,“陈林”两个字在阴影里,像在无声地喊他的名字。

裤兜里的徽章硌着大腿,他摸出来,对着光看。

徽章上的公路车正冲过终点线,旗帜飘得猎猎作响,像在嘲笑他连跨上车的勇气都没有。

陈林把徽章扔在桌上,翻身面朝墙壁。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社团方向传来的铃铛声,叮铃,叮铃,一声声,像在敲他心里那把锁死的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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