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名士满宠
金旋披着玄狐大氅登上谯楼时，正看见北岸曹军战船在破冰。
二十艘蒙冲战船桅杆上，"曹"字大旗裹着冰晶猎猎作响。
"主公，五溪蛮王沙摩柯的使者到了。
"杜袭呵着白气递上骨雕，"说是要借三百石盐换二十匹战马。
另外，沙摩柯想请主公一叙。
"金旋摩挲着刻有獠牙图腾的骨雕。
三日前沙摩柯刚劫了零陵商队，此刻求盐换马定是部族缺盐。
他折断骨雕尖齿："回赠三车青盐，再附十坛蛇胆药酒。
至于见面，再说吧。
"巳时三刻，太守府正堂。
金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铜酒樽。
史书记载此时的满宠应该随曹仁镇守襄阳，如今提前半年出现在荆南，这只说明自己引发的历史偏差己形成新的涡流。
满宠解下墨色貂裘，这位以刚正著称的酷吏此刻正用鹰隼般的目光扫视厅堂。
"金太守好手段。
"看到金旋时，满宠抚掌而笑，声音像铁器刮过冰面，"关云长青龙刀折戟沅水，此事己传至许都。
"他突然话锋一转，"只是不知太守用何物退敌？
可是..."手指轻叩案上舆图，"那三千赤甲？
"堂内空气骤然凝固。
杜袭执笔的手悬在半空，墨汁滴落竹简；邢道荣的斧柄发出细微裂响；唯有金旋神色如常地端起茶盏："满大夫说笑了，武陵郡兵不过五千，哪来的三千赤甲？
"满宠又说道："金太守可知桂阳现状？
"不待回答，他突然展开卷轴："五日前，赵云破桂阳。
赵范欲献寡嫂，被子龙掷觞斥退。
"羊皮地图啪地展开，桂阳位置插着支折断的箭矢，"如今子龙将军的斥候，离武陵边境仅三十里。
"堂内空气骤紧。
邢道荣的斧柄发出裂响，陈震按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金旋注意到，满宠袖口沾着的红土——那是老鸦岭铁矿特有的朱砂泥。
"满大夫说笑了。
"金旋不动声色，轻吹茶沫，"桂阳若破，子龙将军此刻该在整编降卒，何来余力..."话音未落，满宠甩出个染血的锦囊，滚出半枚刻着"常山"的玉佩。
金旋转动茶盏的手陡然停住。
满宠的声音像铁铲刮过冰面："太守可知，赵子龙破城只用三日？
"他忽然压低嗓音，"我还听说，桂阳都尉陈应鲍隆，早在腊月便收到武陵运去的三十车粮草..."杜袭的笔尖在竹简上洇出墨团。
这正是金旋上月秘密援助桂阳的举动，竟被曹操情报网查知。
"陛下有诏。
"满宠突然高举鎏金诏书，"擢金旋为荆州刺史，平南将军，督荆南西郡军事。
"他忽然压低声音，"当然，若太守愿献出老鸦岭..."手指划过舆图上标记铁矿的位置。
金旋突然剧烈咳嗽，帕间渗出暗红。
杜袭慌忙奉药："主公旧疾又犯了..."满宠皱眉看着药碗里浮动的奇异根茎，那是五溪蛮巫医特制的蛇胆草——此物唯瘴气之地生长。
"让大夫见笑了。
"金旋拭去嘴角药渍，"武陵穷山恶水，本守这些年..."他掀开衣襟，胸口狰狞的箭疮让满宠瞳孔骤缩，"全靠沙摩柯的巫药吊命。
"满宠指节敲击舆图的节奏乱了。
金旋知道这步险棋押对了——曹操最忌惮的从来不是明面上的敌人，而是深藏不露的野心家。
一个病入膏肓的边郡太守，远比健康的地方大员更让人放心。
酉时宴毕，满宠站在回廊赏雪。
他想起临行前荀彧的叮嘱："伯宁可曾想过，为何武陵郡的赋税册里没有盐铁之利？
"满宠暗道：“这金旋，绝对没有目前看到的如此简单。”
而在此时，金旋己命人联络沙摩柯，于临沅城外一叙。
翌日夜里，临沅城外，七里亭处。
金旋走进七里亭，蛮王沙摩柯早己在此等待。
只见沙摩柯正用弯刀割食烤鹿，脸上那道贯穿左眼的刀疤在火光中跳动："金太守的蛇胆酒够劲，可惜盐里掺了沅水沙。
""大王好眼力。
"金旋坦然落座，他展开舆图，指尖点在桂阳西侧峡谷，"我听说，贵部落在磨盘谷的祖坟，现在插着常山赵的旗号。
"沙摩柯的弯刀如同闪电一般突然劈入案几，案几瞬间被劈成两半，木屑西溅。
他怒目圆睁，对着金旋吼道：“这与你何干！”
然而，金旋却面不改色，似乎对沙摩柯的愤怒完全不以为意。
他冷静地将手中的羊皮卷推到沙摩柯面前，然后用手指着羊皮卷上桂阳的一处山谷，缓缓说道：“我听说，三日后有一支运粮队会经过此地。
而且，我还听说这支运粮队可不简单，不仅有大量的粮食，还有不少精盐呢。
不知道蛮王您对这些东西感不感兴趣呢？”
沙摩柯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舆图。
五更时分，满宠在客舍查看密报，说金旋私会沙摩柯。
而此时，忽然又有探子传来消息，城东马厩骚动，武陵军三十辆粮车趁夜出城，车上麻布印着模糊的"曹"字。
满宠一愣，结合现在的形势进行思考。
不久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啊！
一可挑拨蛮人与刘备的关系，二可消耗蛮人，也让蛮人暂时得到补给不再进犯，三可用曹军的标识迷惑刘备。”
满宠缓缓地将手中那份密报揉成一团，然后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炭盆之中。
刹那间，火苗猛地蹿起，照亮了整个房间。
火光映照下，满宠那原本就显得有些阴森的面容此刻更是被阴影所笼罩，让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他脸上那道阴鸷的笑容，仿佛隐藏着无尽的阴谋与算计。
“栽赃！
嫁祸！
看来，这金旋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惜命不久矣。
也罢，有他在武陵，刘备也没有这么简单收服荆南。”
满宠不禁再次冷笑起来，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辰时，金旋独立谯楼。
他望着桂阳方向升起的狼烟，将半块焦黑墙砖按在胸口。
他为沙摩柯指点的舆图，标注着的"运粮路线"，实则是赵云部将张著巡逻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