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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灰烬之下恒信律师事务所十七楼,

空气里常年飘着一股混合了***、打印机碳粉和人***望的复杂气味。

苏晚缩在格子间最不起眼的角落,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米色优衣库针织衫,

几乎要与背后灰扑扑的隔板融为一体。她面前堆着半人高的合同副本,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发出细碎规律的声响,像一只被困在办公隔间里的工蚁。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但指缘处有些起皮,是长期接触纸张和酒精消毒液的结果。“苏姐,

帮我把这份文件送到江律师办公室,急用!谢谢啦!

”新来的实习生小赵把一叠资料“啪”地甩在她桌角,

不等回应就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风风火火跑开。女孩才二十三岁,

已经懂得在这个地方如何踩着他人的肩膀往上爬。苏晚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应了声“好”。

她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冷水洒在那叠需要复印的文件上。她手忙脚乱地擦拭,

引得旁边工位的几个年轻律师投来嫌弃的目光。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在恒信律所,

苏晚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三十二岁,没背景没人脉,业务能力平平,

就连外表也普通得像一张白纸。没人知道为什么江承这样的金牌律师会娶她,

更没人理解为什么结婚五年后她还在最基础的岗位上打杂。她拿起文件,

视线不经意掠过走廊尽头的合伙人办公室。百叶窗没有完全合拢,

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景象——江承,她结婚五年的丈夫,正微微倾身,专注地听着林薇说话。

林薇今天穿了件剪裁利落的香槟色真丝衬衫,衬得肌肤胜雪,她笑语晏晏,

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江承摊在桌上的文件。

江承脸上带着苏晚许久未见的、放松而欣赏的笑意。心脏像是被细小的冰针刺了一下,

泛起一阵麻木的钝痛。她移开视线,端着早已冷掉的、装在洗得发白的便当盒里的午饭,

走向茶水间。刚走到门口,刻意压低的娇笑声和熟悉的声音便钻入耳朵。“…承哥,

这次‘启明科技’的并购案要是成了,你在律所的地位就彻底稳了!张总那边,

我帮你盯着呢。”是林薇的声音,带着邀功的甜腻。“辛苦你了,薇薇。”江承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对林薇的赞许,“方案做得不错,张总很满意。

回头庆功宴,你是头功。”“那还不是承哥你领导有方嘛。”林薇轻笑,随即话锋一转,

语气里带上刻意的同情和毫不掩饰的轻蔑,“不过…你家那位‘苏姐’,

今天又在啃她那万年不变的青菜饭团?啧,承哥,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合伙人,

带她出去应酬…多跌份儿啊。上次年会,她那身旧裙子,啧啧……”短暂的沉默后,

江承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混合着无奈、疲惫和不耐烦的疏离:“别提她了。上不了台面,

带不出去。要不是当初…算了。做好你的事就行。”后面的话模糊下去,

苏晚端着饭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关节泛白。冰水兜头浇下的寒意,

从头顶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比茶水间空调的冷风更刺骨。她面无表情地转身,

回到自己的格子间,打开冰冷的饭盒,机械地咀嚼着早已失去温度的米饭。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如同这五年婚姻里积攒的尘埃。下班时,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

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苏晚没有开顶灯,只点亮了桌上一盏小小的折叠台灯。

昏黄的光线笼罩着她和桌上一台外壳磨损严重的旧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亮着,

上面显示的并非白天处理的琐碎合同,

而是一份标题为“启明科技并购案——核心风险规避与反垄断条款深度解析”的文件。

密密麻麻的条款、复杂的逻辑树状图、详尽的案例援引和数据推演在屏幕上铺陈开,

每一个字符都透着冰冷而精准的力量。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偶尔停顿思索,

眼神专注锐利,与白日里那个温顺沉默的“苏姐”判若两人。没有人知道,

在这副平凡无奇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一个锐利如刀的灵魂。

二、剽窃的火焰与当众的冰锥启明科技并购案,成了压在恒信律所头顶的巨石,

更是江承能否晋升高级合伙人的关键一役。全所上下弥漫着一种紧绷的亢奋。苏晚的桌面上,

摊开着一份厚厚的打印稿,

正是那份“启明科技并购案——核心风险规避与反垄断条款深度解析”的最终修订版。

封面页右下角,用娟秀的字迹写着“L”的署名。这是她耗费无数个深夜的心血结晶,

特别是其中关于规避“数据垄断陷阱”和“跨区域监管冲突”的几处独创性设计,

价值难以估量。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昨晚她又熬到凌晨三点,

终于完善了最后一部分跨境数据流动的法律规避方案。这个点的精妙之处在于,

它看起来像是在迎合监管,实则在不违反任何一条法律的前提下,

为启明科技打开了国际市场的通道。这样精巧的设计,在整个法律界都堪称罕见。

她将文件小心地放进抽屉——一个她从未上锁、也从未想过需要上锁的地方。毕竟,

在这个办公室里,没有人会对一个“废物”的文件感兴趣。翌日清晨,苏晚刚到工位,

就感觉气氛不对。林薇被一群人簇拥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与飞扬。

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对着几个助理侃侃而谈,

内容核心赫然指向那份风险规避方案中的几个关键点。“林律师,太厉害了!

张总那边反馈特别好,说我们这份预案把最棘手的几个坑都完美避开了!

”一个助理由衷赞叹。“是啊,特别是那个数据壁垒的破解思路,简直神来之笔!

”另一个附和。林薇矜持地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瞥向刚坐下的苏晚,

带着一丝挑衅和轻蔑:“都是团队努力,当然,核心框架还是得靠专业素养和敏锐度。

”她意有所指地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有些人啊,就是看一万遍,也摸不着门道。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她迅速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那份凝聚了她全部智慧和心血的方案原件,不翼而飞。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她抬眼,目光如电般射向林薇。林薇却像没看见,拿着“她”的方案,

趾高气扬地走向江承的办公室。那一刻,苏晚几乎要冲上去撕碎那张虚伪的脸。

但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没有证据,

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晚上,金碧辉煌的凯悦酒店宴会厅,启明科技并购案庆功宴。

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江承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意气风发,

俨然全场焦点。林薇身着火红的露背长裙,如同最耀眼的红玫瑰,紧紧依偎在江承身边,

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启明科技的老总张总,

更是对林薇赞不绝口:“林律师真是年轻有为!那份预案,精准,老辣!

为我们至少规避了上亿的风险!江律师,你们恒信真是人才济济啊!”江承笑容满面,

与有荣焉地拍了拍林薇的手臂:“都是薇薇的功劳,年轻人,敢想敢拼!

”苏晚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的橙汁。她看着这一幕,胃里一阵翻腾。

那本是属于她的荣耀,她的心血,如今却被一个小偷踩在脚下,成为攀爬的阶梯。

气氛热烈到顶点。林薇在酒精和赞美双重***下,脸颊绯红,眼神迷离而放肆。她端着酒杯,

摇曳生姿地走向宴会厅角落——苏晚正独自坐在那里,与这浮华喧嚣格格不入。“哟,苏姐!

”林薇的声音拔高,带着刻意的惊讶和浓浓的嘲讽,瞬间吸引了附近不少人的目光,

“你也来了啊?真是稀客!怎么样,今天这场合,还习惯吗?”她俯下身,

浓郁的酒气和香水味扑面而来,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看看,

这才是真正的战场,真正的价值!你每天在办公室订的那些廉价盒饭,

处理那些没人在意的合同副本,啧啧……”她直起身,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拔得更高,

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怜悯和毫不掩饰的鄙夷:“江律师,您太太也是我们法务部的老人了,

不过嘛……”她轻蔑地嗤笑一声,手指几乎要戳到苏晚脸上,“这么专业、这么顶级的方案,

苏姐怕是看都看不懂吧?给她看也是浪费纸张!她啊,

也就只配打打杂、订订盒饭、送送文件了!大家说是不是?

”一阵压抑的、带着看戏意味的哄笑声响起。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

齐刷刷地聚焦在苏晚身上,像无数根烧红的针。苏晚的身体瞬间绷紧,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留下月牙形的红痕。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林薇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

看向几步之外、被众人簇拥着的江承。她的丈夫。江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张总审视的目光中,在林薇期待的眼神里,

他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选择。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疏离的、公事公办的冷淡口吻,

像在评价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林律师说得对。苏晚不懂这些核心业务,

做好她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他看向张总,带着一丝歉意,“让张总见笑了。

林薇是这次项目的功臣。”最后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晚的心脏最深处。

最后一点微弱的、自欺欺人的星火,被这盆来自至亲的冰水彻底浇灭。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和心脏被碾碎的钝响。她看着江承,

看着他那张曾经熟悉、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英俊面孔,看着林薇脸上胜利者般刺眼的笑容,

看着周围一张张或麻木或看戏的脸。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愤怒如同火山岩浆,

在死寂的灰烬下疯狂奔涌、积蓄。她缓缓站起身,动作甚至称得上平静,

只是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挺直了背脊,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像一尊沉默的、走向祭坛的雕像,一步一步,稳稳地,

走出了这令人作呕的名利场。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回响。

三、代号“L”的觉醒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带,映在苏晚毫无波澜的眼底。

那个所谓的“家”——江承用她匿名提供的早期资金购置的、写着他一个人名字的豪华公寓。

出租车停在老城区一栋不起眼的旧居民楼下。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到近乎寒酸。

苏晚反锁上门,所有的平静瞬间瓦解。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胃里翻江倒海。白天的一幕幕,林薇刻薄的嘴脸,同事的哄笑,

尤其是江承那冰冷绝情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片,一遍遍凌迟着她的神经。

“做好她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林薇是功臣。”哈!好一个本职工作!好一个功臣!

五年。整整五年。她收敛了所有的光芒,像一个最普通的女人一样,洗手作羹汤,

忍受他的日渐冷淡和周围若有似无的轻视,

只因为心底深处那点可笑的、对少年情谊的眷恋和对“家”的卑微渴望。她以为,平凡是真,

低调是福。她用“苏晚”这个普通的名字,过着“苏姐”这种普通的生活,

甚至不惜动用“L”的资源暗中扶持他的律所,只为了成全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结果呢?

她隐忍的平凡,成了他们肆意践踏的理由!她辛苦的付出,成了林薇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她视为港湾的婚姻,成了埋葬她尊严的坟墓!巨大的愤怒和尖锐的痛苦过后,

是一种死寂般的冰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将最后一丝软弱彻底冻结、碾碎。苏晚的眼神,

在昏暗的光线下,一点点沉淀下来,变得幽深、锐利,如同淬炼千年的寒冰,

又像是即将出鞘的利刃。她走到窗边那张破旧的书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没有任何杂物,只静静躺着一部造型极其古旧、甚至有些笨重的黑色卫星电话。

机身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几个磨损严重的按键。苏晚拿起电话,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仿佛带着西伯利亚寒流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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