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玥曾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最宠爱的侍妾。被一杯毒酒送上绝路时,
她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五年后韩彻路过小山村,却见一个与他眉眼如出一辙的小丫头。
“叔叔长得像娘娘梳妆镜里的坏人!”韩彻猛然扼住容玥的手腕:“本相的种?
”悬崖边她被刺客重重围困,腹背受敌无处可逃。他抱起小女儿挡箭:“叫声爹爹就救她。
”大雨滂沱,容玥握着刺穿他胸膛的箭矢浑身颤抖。
怀里的小手却替他抹掉血迹:“娘娘别哭,
点点帮你救这个坏爹爹……”黏腻的雨水没完没了地从漆黑的夜幕里倾倒下来,
狠狠砸在茅草屋顶上,发出沉闷又令人心烦意乱的噼啪声。风嘶吼着卷过泥泞的小院,
摇撼那扇本就单薄的破木门,吱呀***,似乎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负,彻底散架。
几滴冰冷的雨水从茅草缝隙漏下来,恰好落在容玥的脖颈里,激得她轻轻一颤。“娘?
”一个小小的、带着睡意的咕哝声响起。容玥立刻收紧手臂,
温热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女儿柔嫩的额发:“点点乖,睡吧。娘在呢。”她嗓音压得极低,
像羽毛拂过这狭小、昏暗的室内仅余的一点安宁。点点的小身子软软地窝在她怀里,
像只依赖主人的小兽,带着甜甜的奶香和全然的信赖。孩子很快又沉入了梦乡,
呼吸均匀绵长。容玥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怀抱着一碰即碎的稀世珍宝,
是她所有奔波、所有提心吊胆日子里的唯一亮色。目光却锐利如箭,
穿透土墙上唯一的、糊着厚厚桑皮纸的小窗缝隙,死盯着门外那片搅动不安的漆黑雨幕。
这不对劲。山雨每年都来,风也不是头一次这般疯狂,可今夜,
某种蛰伏于黑暗深处的、冰冷的威胁感,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粘稠、清晰。
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正吐着信子,无声无息地沿着泥泞蜿蜒爬近。突然,
狂风以一个更猛烈的角度撞击过来!“嘭——咔嚓!”巨响撕裂了风雨的咆哮!
那扇本就摇晃的门,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碎!破碎的木块裹挟着泥浆和雨水,
炮弹般喷射进来!一道巨大魁梧的身影堵在瞬间敞开的门洞处,
轮廓被外面偶尔闪过的惨白电光勾勒得如同刚从炼狱爬出的鬼怪。
粗重的喘息从那个身影的喉咙深处滚出,带着血腥气和亡命的疯狂。危险!
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进容玥的脑海,所有的血液在这一刹那似乎都冲上了头顶,
又在下一秒急速冻结。没有思考!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搂紧女儿几乎是同时从床沿弹起,
脚边那条充当板凳的粗砺木墩被她一脚狠狠踹向门口那团堵住光线的黑影!紧接着,
她像一头护崽的母豹,合身扑上!“滚出去!”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尖锐和暴戾。
那一脚的力道在恐惧催逼下远超寻常,“砰!”闷响和骨头可能断裂的细微声响清晰可闻。
那闯入的彪形大汉显然没料到这破屋里蛰伏着如此凶悍的反抗,闷哼一声,被踢得向后踉跄。
容玥毫不停顿,双掌运足力气猛地撞上那人湿透、冰冷、硬得像块顽铁的胸膛!借着冲势,
硬生生将那条铁塔似的壮硕身影连同破碎的门板一起,又狠狠推回了外面狂乱的风雨之中!
风声呼啸着灌进失去遮蔽的屋内,吹得角落里那盏小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挣扎,
眼看就要熄灭,仅剩的光明被浓稠的黑暗贪婪地舔食着。点点被彻底惊醒了,
惊恐地呜咽了一声:“娘!”“点点不怕!”容玥的声音斩钉截铁,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她甚至没有回头,
所有的注意力都绷紧在门口那片被搅得更加混乱的黑暗上。
她一把抄起床板下那柄磨得锃亮、带着浓浓草木灰气的柴刀,沉重的分量握在手里,
给她一丝冰冷的依靠。另一只手闪电般捞起还在懵懂惊惶中的女儿,
几乎是抱起来就塞进了靠墙那个蒙着厚布、里面满满堆放着陈旧衣物的破木柜里。
“嘘——点点,最乖的点宝,”容玥语速快得像骤雨打芭蕉,
手指飞快地替女儿抹掉惊吓出来的眼泪,深深看进孩子清澈依赖的眼底,
“不论外面发生什么!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数星星!没有娘的话,一百颗都不准出来!
懂吗?”她用了她们之间最严肃也最隐秘的约定暗号。点点小小的身体还在发抖,
但大眼睛里那熟悉的娘亲的镇定,驱散了最深的恐惧。她用力点头,
用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和耳朵,把整个小小的身子拼命往旧棉衣堆的缝隙深处缩去,
只留一双大眼睛惊恐又努力镇定地从柜门微微的缝隙里,看着外面那个瞬间变得陌生的世界。
容玥扯过一捆干柴草胡乱地堵在柜子前,尽可能遮掩。做完这一切,她才猛地转过身,
背紧贴着冰冷的土墙,粗糙的墙面磨着脊背,寒意刺骨。柴刀横在身前,
刀刃在油灯苟延残喘的微弱光线下划出一线冰冷的弧。她大口喘息着,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一下又一下震得耳膜生疼。每一次吸气,
喉间都残留着丝丝缕缕挥之不去的隐痛,那是当年那杯穿肠毒酒留下的印记,
时刻提醒着她曾经靠近过死亡边缘。
风雨声、门外那壮汉粗重的、压抑着痛苦的喘息声……还有……还有别的!更细微的声音!
像……踩在泥水里的脚步声。不止一个。轻,却异常稳。
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感。仿佛几张无形的网,
正在悄然逼近这间孤立无援、风雨飘摇的茅屋。不是山贼。山贼没有这种冰冷精确的步伐。
容玥握着柴刀的指节因过分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一片惨白。
寒意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难道是……他们找来了?
那个她耗费五年时光、像尘灰一样藏在这深山村野,不惜一切要避开的世界?
汗水混着冰冷的雨气贴在鬓角,被油灯的光晕模糊成一片潮湿的光影。可那脚步声,
却像是丧钟,在黑暗中一步步敲得更加响亮。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洞开的、如同怪兽巨口一样的破门外,所有的感官都提到了极限,
捕捉着每一丝风中传来的异常。来了!两道漆黑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那片被风雨搅动的混沌黑暗边缘。没有杀气腾腾的呼喝,
没有警告的咆哮,只有沉默,冰冷的、如同实质的锁链般缠绕上脖颈的沉默。
他们的轮廓在风雨闪电的映衬下模糊扭曲,但那姿势,双手按在腰间隐约可见的凶器上,
每一步落点都精准地避开积水,是千锤百炼后的习惯。容玥的心脏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呼吸在瞬间停滞,肺部灼烧般地疼痛,连带着喉间那道旧日的伤疤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像有一条冰冷的毒蛇重新在那里缠绕。躲不开了!在这方寸之地,带着点点,根本避无可避!
那强烈的威胁感几乎凝成实体,压得她快要窒息。就在这令人崩溃的凝固前一刻,
一个粗豪又有些慌乱的声音炸雷似的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带着浓重的乡音:“容家妹子!咋样了?!”是隔壁的赵猎户!
他高大结实的身影在风雨中有些歪斜地奔跑过来,手里提着一把滴着雨水的沉重猎叉。
他显然是被刚才那巨大的破门声惊醒,焦急万分地赶来探看。这位淳朴的邻居,
浑然不觉那门口的黑暗中蛰伏着何等的危险。“赵大哥!别过来!”容玥失声尖叫,
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撕裂变调!晚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门外那两个如同雕像般沉默的黑影中的一个,动了!动作快如鬼魅!
甚至没有看清他如何抽出的兵刃,空气里只爆开一道闪电划破雨幕般的森冷弧光,
带着割裂一切的低啸,直奔赵猎户因惊愕而侧扭过来的颈侧!噗嗤!
刀刃切入血肉的声音被风雨声扭曲得沉闷而令人牙酸,却又异常清晰地传入容玥的耳中。
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在惨白电光骤然撕裂夜幕的一刹那,毫无征兆地泼洒开来!
几点温热的液体,隔着好几步远的距离,竟像是长了眼睛般猛地溅射到了容玥惨白的脸颊,
黏腻地贴着皮肤,散发出浓郁得令人作呕的气息。时间像是被什么粘稠的东西狠狠拽住了。
赵猎户魁梧的身躯凝固在举起猎叉的姿态上,
粗豪脸上还凝固着那瞬间因为看到门口黑影而爆发出的、毫无防备的惊怒。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痛呼。下一瞬,沉重的躯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
无声无息地、直挺挺地砸进了门外泥泞浑浊的水洼里。咚的一声闷响,溅起更大的泥点。
那把沉重的猎叉脱手飞出,砸在不远处,溅起几点冷硬的寒光。那两个站在门口暗处的黑影,
如同两尊石雕,连衣袍的下摆都没有晃动一下。唯一证明他们活着的,
只有其中一人手中那柄斜指地面的短兵,锋刃上血水如细蛇般蜿蜒流淌,
迅速被冲刷不停的雨水稀释。死寂。除了风雨声,死一样的死寂。
连躲在柜子里的小点点都完全吓懵了,连颤抖都停止了,
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冻结了她小小的身体。赵猎户就倒在那里。几个时辰前,
他还笑呵呵地送了点熏好的野兔肉过来,粗糙的大手笨拙地拍拍点点的脑袋,夸她长得机灵。
现在,他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下慢慢沁开的、被雨水冲刷却不断涌出的鲜红刺得人眼睛发痛。
那浓重的血腥气仿佛有了生命,穿透风雨的屏障,贪婪地钻进鼻腔,扼住了容玥的喉咙。
是他!是他们!那个称呼几乎要冲破容玥的齿关——赤鹰!这两个字如同淬了寒冰的针,
狠狠扎进她的太阳穴,激得她浑身剧痛。前朝豢养的、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
专门替那些见不得光的贵人们处理所有“痕迹”,斩草除根……五年前那场吞噬一切的火光,
冰冷的追杀令……无数画面轰然砸进脑海。怎么会?!自己像一粒灰尘般躲藏了整整五年!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像最卑微的蝼蚁一样活着!为什么还会找上她?!
浓烈的血腥味如同黏稠的蛛网,牢牢包裹住容玥的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挣脱肋骨束缚炸开,一下下撞击着喉间那条旧日伤疤,火烧火燎地疼痛,
勾缠起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恐惧。赵猎户的尸体就倒在门外雨地里,
那双曾经给她们母女带来无数温暖的、布满了老茧的手,此时无力地半摊在浑浊的泥浆中,
指缝里积满了血水。她的手指死死抠进粗糙土墙的缝隙里,指尖几乎要抠出血。
冰凉的泥灰混杂着墙壁常年累月的湿气钻进指甲缝隙,
却丝毫不能缓解那刺骨的寒意从指端蔓延至四肢百骸。完了。赤鹰出现在这里,意味着终结。
他们的字典里,从未有过活口。点点……点点还在柜子里!不行!
绝不能让点点看见这一幕……更不能让她落到他们手里!
母兽濒死反击的本能从骨髓深处燃烧起来,瞬间压倒了恐惧和绝望。握着柴刀的手,
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手心渗出的冷汗几乎让刀柄湿滑。
就在容玥脑中飞快盘算着如何冲向柜子、挡住点点视线的瞬间,
门口那两个伫立如暗夜死神的黑影之一,动了。动作迅捷如电,
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刻板的优雅。他向前迈了一步,正好踩在门槛碎裂的木头上,
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在这个死寂的雨夜中却如同丧钟敲响。
那张原本隐在门框投下浓重阴影的脸,被屋内油灯那拼命摇曳的微弱光芒勉强照亮了小半。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平淡无奇,属于扔进人堆里即刻就能消失无踪的类型。
唯独那双眼睛,像是被冻透了千年的两颗深潭寒星,没有半分人类该有的情绪波动,
只有***裸的、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审视,如同屠夫打量着待宰的牲畜。他微微侧了下头,
目光穿透风雨和破屋里昏暗的光线,精准无误地锁定了容玥那如同弦上之箭般紧绷的身影,
以及她身后墙角那个被凌乱的柴草勉强遮掩的柜子。
他的视线在柜门那道微小的缝隙和容玥身上凝固了两秒。然后,
他用一种平板无波、毫无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的语调,
开了口:“容霁之女?”声音并不算大,但在风雨咆哮和容玥耳鸣般的心跳背景音下,
却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容玥最后的侥幸!爹的名字!他叫了爹的名字!
仅存的最后一丝怀疑也彻底粉碎,五年前那个血腥夜晚梦魇般的细节轰然在脑中炸开,
带着火光和尖叫。容玥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岩浆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被找到的恐慌尚未全然爆发,另一个冰冷残酷的念头便已碾过——暴露了!爹唯一的血脉,
她和点点……全都暴露了!赤鹰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目标!那死士手中的兵器,刃口朝上,
一丝残留的血线正被雨水迅速冲刷、带走。那双冰锥似的眼睛,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似乎在确认什么,又或者只是在平静地计算着下一击的角度。然后,
他的目光转向了那个柴草堆。容玥甚至能听到自己心弦绷断的声音!
她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哑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不准碰她——!”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爆发!
她像一颗被逼入绝境的流星,挥舞着那把沉重的柴刀,
拼尽全力朝门边那逼近的死士扑了过去!不是攻击,更近乎于赴死!
只为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任何可能投向女儿的视线,拖延哪怕一刹那!
死士似乎没料到这猎物竟还有如此垂死的疯狂,冰封的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细微的诧异,
动作本能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也许只有千分之一秒!正是这点点短暂的凝滞!
就在那柄冰冷的刃器即将格挡开容玥绝望挥来的柴刀,
同时必然也会轻易卸掉她这条命的瞬间——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
如同天外之石般轰然砸下!“砰!砰!砰——!
”低沉、急促、密集如骤雨敲打铁皮的炸裂声骤然划破雨夜的死寂!不是响箭的尖锐厉啸,
而是一种更沉闷、更霸道、仿佛要连空气都一并撕裂的强力破空声!
紧接着是硬物洞穿血肉、砸断骨头才发出的那种令人头皮炸裂的“噗噗”闷响!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门口那两个如同被石化般的赤鹰死士,
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在同一时刻狠狠砸中!他们连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头颅猛地向后扬起,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动着,
直挺挺地向后倒飞了出去!其中一个甚至被砸得重重撞在门框另一侧的土墙上,
发出“嘭”的一声令人牙酸的撞击,然后才滑落地面,砸起泥浆四溅。
另一个向后栽倒在水洼里,溅起浑浊的水花。直到他们倒下,
胸口和眉间那巨大而狰狞的血洞才骤然喷涌出温热的生命液体,迅速在泥水中扩散开。
刚才还如同跗骨之蛆的致命威胁,瞬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地上迅速被雨水稀释的、混合了泥浆的污血。这一切,从枪响到死士倒地,
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死寂重新降临。比刚才更诡异的死寂。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冲刷着地上的血污,也冲洗着那扇空空荡荡、如同怪兽大口般的破门洞。
容玥还维持着前扑挥刀的姿势,僵硬地立在原地,像一尊惊愕的雕塑。
柴刀“哐当”一声脱手砸在泥地上。过度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无力感让她双腿发软,
几乎站立不住。她大口喘着粗气,
喉间旧伤处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终于让无法忽视的干呕欲望冲了上来,
她猛地弯腰干呕了几声,却只吐出一点点发酸的苦水。她扶着冰冷的土墙,
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布满冷汗的额发黏在脸颊上,
眼睛死死盯住门外那片风雨肆虐的黑暗深渊。是谁?那瞬间击杀两名赤鹰精锐的力量,
强悍得令人头皮发麻!是另一批人?又是什么来路?是敌?
还是……风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门口洞开着,那片混沌的黑暗像是能吞噬一切的巨口。
冰冷的雨水卷着寒气灌进破屋,将唯一那盏小油灯最后一点可怜的火苗彻底扑灭。黑暗,
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狭小的茅屋。“娘?!
” 小点点带着哭腔、几乎破了音的惊惶尖叫终于在柜子里爆发出来。
这熟悉的声音如同尖锐的哨子,一下子刺穿了容玥沉浸在惊骇和未知中的大脑!
她浑身一个激灵!点点还在柜子里!她刚才亲眼目睹了多少?那一声枪响?
还是……更可怕的?!容玥顾不上门口的诡异死寂和那未知的恐怖枪声,猛地转身,
凭借着对陋室格局的无比熟悉,跌跌撞撞地扑向墙角的柜子。她几乎是撞过去的,
颤抖的手指慌乱地扒拉开遮挡柜门的柴草堆,摸索着冰冷的柜门插销。“点点别怕!娘来了!
没事了!坏人……坏人被打跑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
只想把女儿从可怕的黑暗中紧紧抓出来。然而,在柜门打开、发出“吱呀”轻响的那一瞬间,
一道远比风雨和黑暗更刺骨的寒意,
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从门口那深邃的、风雨飘摇的黑暗里——猛地袭来!
那是一种非自然的压迫感。沉重、冰冷,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无形威仪,裹挟着风雨的潮气,
瞬间充满了这狭小破败的空间。仿佛连空气都凝结成了冰凌,吸进去肺腑都感到一阵刺痛。
容玥扒拉柜门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倒竖起来!有人!
就在她的身后门口!无声无息!这感觉……冰冷霸道,
带着一种刻进骨髓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怎么会是这感觉?!
五年来刻意遗忘、深埋在记忆最灰暗角落的某些画面,带着那个人的气息,
猝不及防地从记忆深处爆裂开来!
那种被彻底掌控、毫无反抗余地的窒息感再次攥紧了她的心脏,比刚才的生死一线更为致命!
她背对着门口,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冰。指尖冰凉,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扯动着喉间那道陈旧的伤痕,钻心地疼。她甚至不敢回一下头。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缚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哒……哒……”清晰的脚步声,
沉稳有力地踏过门槛处破碎的木片和积水,一步一步,踩碎寂静,
踏在容玥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一步。两步。靴底沾了泥泞,
在夯土的室内地面上发出粘滞而清晰的声响。容玥的呼吸彻底停了。
一股冰冷彻骨的激流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让所有的血液瞬间冻结!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不是因为这雨夜的阴寒,而是那种灵魂被彻底洞穿的绝望。她用尽全身力气,
试图找回一点点肢体控制,指尖几乎要抠进粗糙的柜门木板中,指甲盖下传来裂开般的钝痛。
脚步声在距她身后极近的地方停住了。那股沉重的压迫感如有实质,沉重地压在她的肩背上,
带着一种审视一切的冰冷锐利。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凝滞,
只剩下风雨的呼啸在空洞洞的门洞里徘徊,还有她自己如擂鼓般疯狂的心跳。
“呜呜呜……娘娘……点点怕……”点点压抑着极大恐惧的呜咽声,
像是被什么吓坏了的小动物发出的最后悲鸣,终于从半开的柜门里钻了出来,
带着让人心碎的颤抖,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容玥的心脏像是被那哭泣声狠狠揪了一把!
不行!点点!不能让她暴露在这种目光之下!恐惧骤然被一股破釜沉舟的力量压了下去!
容玥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因为喉咙的剧痛而带着嘶哑,她没有回头,只是凭着本能,
以近乎扑过去的速度用整个身体猛地挡住柜门敞开的缝隙!
把点点惊恐的小脸和那点微弱的天光彻底隔绝在自己背后!“点点乖,别怕!闭上眼睛!
”她对着柜子嘶声喊道,试图用自己还算高大的身形铸成一道屏障。然后,
她几乎是豁出去一般,猛地转过身!
风雨带来的微弱光线从大开着的破烂门洞外斜斜地漏进来一些,昏暗不明。
一个异常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堵在那个门洞里,背对着外面漆黑的雨幕和闪电偶尔映出的天光。
他穿着深色的衣袍,肩头似乎被雨水浸湿了些许,但那衣料的质地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下,
也能看出绝非寻常麻布,隐约泛着一种内敛而冰冷的光泽。
那身影轮廓边缘被光线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剪影,沉稳如山岳,
带着一种不动如山却又仿佛能瞬息爆发出毁天灭地之力的压迫感。
所有风雨的喧嚣都被他挡在了门外那片更深邃的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脸。
他的脸孔完全隐在浓重门框和雨夜形成的深沉黑暗之中,只能感受到两道冰冷如实质的目光,
穿透黑暗,沉甸甸地钉在她的脸上,
带着一种审视死物的平静和……仿佛在确认某种意外发现的、一丝令人窒息的探究。
容玥甚至能感受到那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溅到的血点上带来的灼烧感。她死死咬住下唇,
一丝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开。恐惧到了极致,反而激发出一股冰冷的怒焰。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当朝权倾天下、跺一跺脚京都都要震三震的左丞相——韩彻!
她以为用一条命斩断的孽缘,五年前就该彻底终结在那一杯毒酒和燃烧的囚室里的那个人!
这个念头裹挟着积攒了五年的惊惧、屈辱和刻骨的恨意,在她体内猛烈地冲撞、翻腾,
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嗬……”一声压抑的、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来的单音破碎地从容玥齿缝中溢出。
像是濒死野兽最后的嘶鸣,带着血的味道。
个叔叔……怎么长得那么像……”柜子里突然传出点点带着浓重鼻音、满是懵懂惊惧的呜咽。
童音稚嫩,却如同在凝固的岩浆上泼下了一瓢冰水。
“……像娘娘那面小镜子里藏着的……那个很凶很凶的坏人呀?”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容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瞬间窜到脚底,手脚冰凉!
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某种可怕的预感而骤然缩紧!她下意识地立刻想要再次遮挡柜门!
但指尖还没来得及动一下——“啪嗒——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硬物摩擦的脆响传来。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