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物理上的巨响,而是一种感知上的剥离。
巷子里那点灰蒙蒙的天光、潮湿的霉味、甚至是死寂本身,都被那扇沉重的黑木门彻底隔绝。
门内,是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包裹着赵默,挤压着他的视网膜。
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陈腐气息——不仅仅是灰尘和霉变,更深层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深埋地底多年的金属锈蚀混合着有机物缓慢***的腥气。
这股气味钻入鼻腔,带着一种粘腻的质感,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僵立在原地,看着在维护中的电梯小声逼逼了一句,突然想起来还要爬11楼心里面更是要骂娘了。
看着幽深的楼梯和行李箱的轮子卡在门槛的凹槽里。
靠不管了。
冲!
摸着黑提着行李箱跌跌撞撞。
还是爬完了11楼来到了顶楼宅院没错,就是复古小区加宅院小区顶楼是老宅结构。
拿出钥匙,打开门除了进去心跳在死寂中擂鼓般敲打着耳膜,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得可怕。
眼睛徒劳地睁大,试图捕捉一丝轮廓,但黑暗像一层厚重的绒布,蒙蔽了一切。
只有那冰冷、不祥的铁锈腥气,是唯一清晰的感官输入。
“烛台……” 他想起了纸条上的字,“在堂屋桌上。”
我堂屋在哪?
他连自己的脚都看不见。
他摸索着掏出手机,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而有些僵硬。
屏幕亮起的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显得异常刺眼,但也仅仅照亮了身前一小片区域——布满灰尘和污渍的青砖地面,以及几步之外,同样积满厚厚灰尘的、深色的木质门槛。
这微弱的光,成了他在黑暗汪洋中唯一的浮木。
他借着手机光,小心翼翼地将行李箱拖过门槛,轮子在积尘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轨迹。
然后,他抬起手机,光束向上、向前扫去。
光芒刺破了前方的黑暗,勾勒出一个极其高大、空旷的空间轮廓。
堂屋。
光束勉强能照到对面的墙壁,距离很远,墙壁是斑驳的深色木板,上面似乎挂着一些早己模糊不清的卷轴或饰物。
光束扫过地面,能看到几张同样蒙尘、样式古旧的太师椅散乱地摆放着,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
光束最终定格在堂屋中央。
那里,果然有一张宽大的、布满划痕和虫蛀痕迹的八仙桌。
桌面上,赫然立着一个东西——一个造型同样古朴、布满绿锈的青铜烛台。
烛台上,插着一根粗大的、颜色惨白、同样落满灰尘的蜡烛。
赵默松了口气,仿佛找到了某种锚点。
他快步走过去,靴子在积尘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在死寂的堂屋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走到桌边,他伸手去拿那根蜡烛。
入手冰凉粗糙。
他试着掰了一下,蜡烛很硬,似乎不是普通的蜡质。
他皱了皱眉,把蜡烛凑到眼前仔细看,借着手机光,他隐约看到蜡烛惨白的表面似乎有一些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凝固的血丝,又像是某种……血管的脉络?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
他甩甩头,把这诡异的联想压下去。
当务之急是照明。
他拿起手机,试图用屏幕光点燃烛芯。
但烛芯早己干枯发黑,蜷缩着,像一小截焦炭。
尝试了几次,毫无反应。
“该死……” 赵默低声咒骂。
没有电,蜡烛点不着,难道真要摸黑?
就在他几乎绝望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烛台底部。
那里,在厚厚的灰尘下,似乎压着一小盒东西。
他用手指拂开灰尘——是一盒老式的、纸质外壳的火柴。
火柴盒己经褪色发黄,上面印着一个模糊不清的、早己过期的香烟广告。
赵默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急忙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寥寥几根火柴,火柴头是深红色的。
他颤抖着手指,抽出一根,在火柴盒侧面粗糙的磷纸上用力一划。
“嗤啦——”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堂屋里炸响,如同惊雷!
与此同时,一团小小的、橘黄色的火焰猛地窜起,跳跃着,驱散了周围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这微弱的光芒,在此刻却如同太阳般温暖(尽管它本身毫无温度)。
赵默立刻将火苗凑近那干枯发黑的烛芯。
烛芯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并没有立刻燃烧,反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嘶嘶”声,仿佛在抗拒。
紧接着,一点微弱的红光在烛芯顶端亮起,然后,“噗”的一声轻响,一团黄豆大小的、颜色异常幽蓝的火焰,终于摇曳着升腾起来。
这蓝色的烛光极其微弱,远不如火柴明亮,光线也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冰冷感。
它的光芒似乎被浓重的黑暗所压制,只能勉强照亮八仙桌周围一小圈区域,更远的地方依旧被深沉的阴影笼罩。
但至少,有了光。
赵默吹熄了火柴棍上残留的火星,小心翼翼地将烛台举起。
幽蓝的烛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在他身后拖曳出巨大而扭曲的、不断晃动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某种蛰伏的怪物。
他借着这微弱诡异的光源,开始打量这个“堂屋”。
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空旷。
高耸的屋顶隐没在烛光无法触及的黑暗里。
墙壁是深色的木板,许多地方己经开裂变形,露出里面同样深色的砖石。
墙壁上挂着几幅早己褪色、内容模糊不清的卷轴,还有一些空置的、积满灰尘的挂架。
地面是巨大的青砖铺设,砖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污垢和灰尘。
除了中央的八仙桌和几张歪倒的太师椅,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看不清形状的杂物,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蛛网,像蒙着一层灰白的裹尸布。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令人极度压抑的沉寂,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数十年,甚至更久。
只有他手中烛火摇曳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提醒着这里还有活物。
纸条上写着“楼上楼下皆可住。
西厢房稍干。”
赵默决定先去西厢房看看。
他需要尽快放下行李,找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
他举着烛台,小心翼翼地朝堂屋西侧走去。
幽蓝的光晕随着他的移动而晃动,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堂屋的西侧有一道拱形的门洞,没有门板,通往一条同样幽深黑暗的走廊。
刚走到门洞口,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窸窸窣窣”声,毫无征兆地从走廊深处的某个方向传来!
那声音很轻,很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燥的落叶上爬行?
又或者,是细小的爪子刮擦着木质地板?
赵默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都竖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全身的感官都绷紧到了极限。
“窸窸……窣窣……”声音又响了一下,似乎是从走廊右侧的某个房间传来的。
紧接着,又消失了。
死寂重新笼罩。
只有他狂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轰鸣。
老鼠?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废弃的老宅,有老鼠太正常了。
对,一定是老鼠。
他深吸了一口那混合着铁锈和腐朽气味的冰冷空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迈步踏入了黑暗的走廊。
走廊的地板也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走廊两侧是紧闭的房门,样式古旧,门板上雕刻着一些早己模糊不清的花纹。
空气在这里似乎更加冰冷,那股铁锈般的腥气也似乎浓郁了一丝。
他按照感觉,朝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右侧走去。
幽蓝的烛光只能照亮他脚下几步远的距离,走廊两侧的房门在摇曳的光影中,仿佛一张张沉默的、随时会张开吞噬之口的怪脸。
走了大约十几步,前方右侧出现了一扇稍微不同的门。
门板似乎更厚实一些,门楣上方隐约刻着一个模糊的“西”字。
西厢房。
赵默走到门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门。
“吱呀——”门轴发出干涩的***。
一股比堂屋和走廊更加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还混杂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甜腥气?
烛光照入室内。
房间不大,陈设极其简单:一张挂着灰白色、破旧蚊帐的架子床靠墙放着,一个同样落满灰尘的旧式衣柜立在墙角,一张小木桌,一把椅子。
窗户紧闭着,糊着厚厚的、发黄的旧报纸,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
地面同样是布满灰尘的青砖。
这里确实显得比堂屋“干”一些,至少没有明显的积水痕迹。
但那股无处不在的腐朽气息和令人不适的甜腥味,并没有减少。
这就是他未来可能要住的地方。
赵默拖着行李箱走进去,将箱子放在墙角。
他环顾西周,幽蓝的烛光下,房间里的影子随着火苗的跳动而扭曲变形。
蚊帐破旧的洞口,在墙上投下如同眼睛般的黑影。
他走到床边,伸手拂开蚊帐。
床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己经发黑发硬的草席。
他试着坐了一下,床板发出一阵痛苦的***。
就在他刚坐下,准备松一口气时——“滴答…”一声极其清晰的水滴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这房间里!
赵默猛地抬头!
烛光迅速扫向声音来源——天花板。
房间的一角,靠近衣柜的上方,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正在幽蓝的光线下显现。
水渍的中心,一滴浑浊的、带着暗黄色泽的水珠,正在缓缓凝聚、拉长……“滴答…”水珠终于落下,砸在下方衣柜顶部的灰尘上,发出轻微但清晰的声响,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湿痕。
赵默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这房子……果然在“呼吸”。
那纸条上的警告,每一项都开始在他脑海中尖锐地回响:灶间莫用!
地下有室,锁死,勿近!
夜深后,勿出房门!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东西——那把冰冷刺骨、造型邪异的黑色钥匙,还有那张写着警告的枯黄纸条。
钥匙坚硬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三百块的栖身之所,绝不仅仅是破败那么简单。
他需要安顿下来,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他站起身,走到小木桌旁,将烛台放在桌上。
然后,他打开了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准备拿出笔记本电脑和充电线,至少给手机充点电,这是他此刻唯一能联系外界的工具。
然而,当他打开行李箱,翻找自己那个破旧的笔记本时,手指却摸了个空!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明明记得清清楚楚,笔记本就放在衣服上面!
他几乎是粗暴地翻动着箱子里的衣物和书本。
没有!
笔记本电脑不见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不可能!
他一路拖着箱子过来,根本没打开过!
箱子拉链也完好无损!
这东西怎么会凭空消失?
就在他惊恐地几乎要抓狂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张小木桌。
幽蓝摇曳的烛光下,他那台老旧的、贴着磨损贴纸的笔记本电脑,正端端正正地、静静地摆放在小木桌的中央。
屏幕闭合着,像一只沉睡的眼睛。
赵默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他从未将它拿出来过!
它是什么时候……怎么跑到桌子上去的?
一股比黑暗更深沉、比寒冷更刺骨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缓缓收紧。
这栋静水巷9号的老宅,在他踏入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己经开始了它无声的“消化”。
而那张纸条上最后的警告,此刻在他脑海中如同血红的烙铁般灼烧起来:**“夜 深 后, 勿 出 房 门!
切 记!
切 记!”
**他猛地扭头看向那扇被他虚掩上的房门。
门缝外,是浓得化不开的走廊黑暗。
在那片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耐心地……等待着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