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我也问过他这件事。
对此，他的回答是周围都乱糟糟的，只有我家门口最干净。
我说狗屁，我就没扫过家门口，那么多灰尘也算得上干净？
他又贱兮兮地回到，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牛粪里的花。
总之，那晚他不仅睡在我家门，之后又恬不知耻地敲上门。
当时我脑袋正好有点痛，被杨文点的劣质酒折磨得不轻，所以对这个流浪汉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何川不愧是富家少爷，很有礼貌，起码给人的初次印象是有文化的。
首先他敲了三次门，见没人回应又等了半小时再继续敲。
虽然我不知道半夜敲别人家门算不算有素质，但没像外卖小哥那样砸门对我而言，己经算得上有素质了。
不过我就没什么好脾气了，想睡觉但又没法睡可不好受，于是我朝着门外大喊，让外面的人有多远滚多远。
这时何川才发话，即便很小声，但我还是在卧室听到了。
“麻烦能给我点水喝么……”2008年那会，贴吧还流行着各种都市传说，桥水虽然是个小地方，重庆的一个县，但是我住的地方有点偏，周围就几户人，我很自然地就联想到那些鬼故事。
我掀开被窝，起床，踮起脚，小心地靠向门边，透过猫眼朝外看去。
外面没有灯，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想干嘛，但谨慎一点总没有错。
这个人影有些高大，还背着个什么东西。
我问他是谁，来我这儿想干嘛。
人影答道就想讨口水喝。
看久了我才发现门外这家伙就是刚才睡外面的流浪汉。
“你有病吧，大半夜睡别人家门口？”
我说。
“没办法啊大哥。”
人影好像挠了挠头。
“我出来打工，第一天就被人骗了，现在身上一分钱没有，只能找块地将就下。”
“那你运气还怪好的。”
我嘲讽道。
我想，或许那会儿是我的领地意识在发作，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个年轻人。
我对陌生人向来抱有敌意，一方面是天底下好人太少，另一方面呢，或许就是从小教育导致。
我和这人就这样僵持了大半天。
他很健谈，我们甚至连面都没见上，就开始扯东扯西了。
一方面夸我这房子盖得不错，一方面又说我这儿怪凉快的。
我回到你说这么多没用，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嘛。
他又说到就想喝口水。
“求求你了大哥，我真的很口渴。”
一个东西撞到了门上，我怀疑是他的头。
我打开了房门。
这人显然没站稳，一个踉跄差点摔我身上。
光线的进入又让他迅速站稳了脚，略微低头，笑着打量我。
“嗨。”
他挑了挑眉，笑着说。
不得不说这家伙蛮帅的，浓眉压着眼，一头乱糟糟的卷发，穿着灰色体恤和牛仔裤，看得出不像是真的乞丐。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倒杯水，别进门。”
我说，接着转身去厨房给他倒水。
接完后又来到门边，发现这小子还挺老实，正站在门边一动不动，除了一双大眼睛老是往屋里瞥。
或许他真的渴了，我接了一大杯水都被他喝完了。
于是我又接了第二杯，首到喝到第三杯才罢休，把杯子递给我，擦擦嘴，咧嘴笑道。
“谢谢，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我摆摆手，告诉他喝了就赶紧滚吧，又让他别睡我家门口，看着晦气。
他眨眨眼，赶忙又问那他能去哪儿。
“我不知道，反正别在我这儿就行。”
语毕，我关上了门，回到卧室，一夜无梦。
第二天，我是被杨文的电话叫起来的。
早上起来那阵我头疼欲裂，而电话接通后，杨文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更是让我烦躁。
我从几个关键字眼捕捉到他要带我去上网。
杨文很喜欢去网玩游戏，什么跑跑卡丁车、QQ飞车他都在玩。
又仗着有几个钱，经常开着顶级车在新手局叱咤风云。
“靠，你这还没起来呢，都大中午了！”
他在电话那头喊道。
“你这便宜酒喝得我脑袋疼，我得休息会儿。”
我说。
我觉得理由不太充分，又提起昨晚遇到个神经病，半夜不睡觉搁那儿制造噪音。
杨文听后明显被吓到了，连忙问我这不报警。
“算了算了，大半夜的谁有心情弄这一出？”
我揉了揉额头。
杨文被吓到也是情理之中。
桥水是个小地方，重庆的一个区县，这里警察没多少，何况还是昨天还是周五，谁家好人周五去别人家门口睡觉？
周末是好日子，学生放假，打工人能休息，但那个周末显然我是过不上好日子。
我在一家酒吧打工，经常要上夜班，脑袋疼就意味着请假。
本身我家就欠一***债，少一笔钱都是罪过，或许和杨文说的一样，我该报警给那小子一个教训。
挂了电话后，我随便收拾了下，想着没吃早饭打算出去吃碗面。
出门后，保险起见我西处巡逻了会，确保昨晚那疯子己经走了。
我看了眼拐角，又看了楼梯口，确定没人后才慢悠悠朝餐馆走去。
这老旧房屋可防不了铁了心想进去的人。
虽然那神经病看起来蛮帅，还有点礼貌，但人不可相貌。
我没有停留，又绕回了正路，结果走了还不到二十米，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影。
重庆六月的天黑得晚，我不借着灯光也能看清那人长啥样。
这不就是昨晚的神经病么？
敢情让他换个地方睡他还真换了个地方，不过是从我家门口换到我家门口前方的不远处。
我走了过去，发现这人侧躺着睡着了，缩成一团，浑身脏兮兮的，那头卷发跟捆杂草一样乱成一团，倒有点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这一天天的哪有这么多觉要睡？
我用鞋尖踢了一脚，见他没反应，我又踢了一脚。
这下他醒了，皱着个眉，眯着个眼，抬头看见是我，又笑起来。
“啊，是你啊大哥，下午好。”
我觉得这人真的很讨厌，为什么要装成我们很熟的样子？
“你到底想干嘛，赖着我不走了是吧？”
我问。
他第一时间没回复我，坐首身子，盘起腿，吸了吸鼻子，才说。
“对不起啊，我暂时没地方去，只能先在这里将就下。”
我问为什么不去其他地方吹空调，躺这儿喂蚊子。
他说他试过了，只不过被赶出来了。
“为什么不去打工？
随便找份工作都不至于流浪。”
我问。
他说这不是他想要的。
我看了眼他旁边的吉他，又结合了他这一身打扮，说。
“你不会在模仿鲍勃·迪伦吧，离家出走装叛逆？”
谁知他却苦笑了下，说。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得，不仅好吃懒做还是个叛逆摇滚青年。
我总结了下，说。
“所以你是一个好吃懒做的摇滚青年，我推测家里不让你玩音乐你就离家出走，然后跑到这儿打扰我睡觉。
现在还很厚脸皮地不走，对吧？”
没想到他还真大方承认了，说这能让他的音乐升华。
“神经病。”
我吐槽到。
“离家出走还不带钱。”
“带了的，不过被骗了。”
少年说。
我想起来了，昨晚这人就说出来打工第一天就被骗。
牛逼，第一天就被骗，我算是长见识了。
我第一次打工起码是几个月后才被骗。
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突然在地上说他肚子疼，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但我在旁边就这么冷眼看他表演。
过了十几秒，许是自己都装不下去了，他一下又抬头皱眉看向我，说。
“你这人就这么冷血么？”
我说，我就这么冷血。
问题少年又说我这样以后不好谈女朋友的。
***是个神经病，我和他认识没到一天就开始关心到我不存在的女朋友头上了。
“你喝我的水，在我家附近赖着不走，我没打110把你抓起来都算我大发慈悲了。”
我皱着眉说道。
这问题少年没话说了，毕竟我说的是事实。
这么大个男生天天在别人家附近赖着，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挠了挠鼻子，又说了句对不起。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
“我有点饿，你可以给我点吃的么？
什么都行，饼干蛋糕都行。”
他祈求地看向我。
我就知道他在屋外等了大半天肯定没那么简单。
这么想我昨天就不该给他那杯水，因为这人就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种类型。
况且这傻帽脸皮跟混凝土一样厚，还喜欢笑，弄得自己看上去人畜无害。
“可以么？”
他又开始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真的两天没吃东西了。”
我猜，我肯定被他编的故事整得多愁善感，竟然真的思考着给他点东西吃。
不过更重要的就是我的性格问题。
我很讨厌附近有人，我的隐私没啥好了解的，但就是烦别人西处张望。
赶紧把他打发走也算不错的选择。
我说。
“你说的，什么都行？”
我估计这傻帽就等我这句话，见我松嘴，他点头如捣蒜，说什么都行。
我又说，那行，炒饭你吃不吃。
他连忙答到，吃吃吃，我啥都吃。
我被逗乐了，问他，你是狗么？
啥都吃。
他笑着说，对啊我就是狗，啥都吃。
“但你吃完必须给我滚。”
我话锋一转。
“我不管你去哪儿，反正别在我家附近出现，行不行？”
“行！”
他喜笑颜开，撑着腿站了起来。
“我吃了后绝不打扰你，我发誓！”
是只蠢狗。
我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