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瞬间炸开锅,桌椅碰撞声、欢快的说笑声、书包拉链刺耳的滑动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迫不及待要涌出教室的洪流。
大胖李泽几乎是踩着***的最后一下尾音就弹了起来,以与他体型不符的敏捷速度把桌上那几本皱巴巴的书塞进书包。
“快快快!
饿死我了!
食堂今天有红烧肉,去晚了汤都没了!”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就要往门外冲。
一只手却从旁边伸过来,准确地抓住了他书包的带子。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大胖冲势一滞,疑惑地回头。
抓住他的是张蒙。
乌鸦己经收拾好了书包,单肩挎着,黑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干嘛?”
大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赌约。”
乌鸦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
大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五官几乎皱成了一团。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杨禾,眼神里写满了“救命”和“他不会当真了吧?”
的哀嚎。
杨禾心里也是一沉。
下午体育课上的那个冲动赌约,他本以为会随着放学而烟消云散,大家心照不宣地把它忘掉。
但显然,乌鸦从不开这种玩笑。
他记下了,就会执行。
“不是……乌鸦,哥们儿开玩笑的!”
大胖试图挣扎,脸上堆起讨好的笑,“那地方邪乎得很,没事去触那霉头干嘛?
走走走,红烧肉要紧!
我请客!”
乌鸦的手没松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怕了?”
大胖被这眼神看得有些挂不住,音量不由得提高了几分:“谁、谁怕了!
胖爷我什么时候怕过?
主要是……主要是天都快黑了,现在去不合适吧?
要不……周末?
周末白天再去?”
“就现在。”
乌鸦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白天人多眼杂。
有些东西,只有在特定时候才看得清。”
他意有所指,这话更是让大胖后颈发凉。
“杨禾,你评评理!”
大胖只好向另一个盟友求助。
杨禾看着两人,心里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大胖是对的,那片林子绝对不正常,远离才是上策。
但另一方面,乌鸦的固执他再清楚不过,今天若是不去,这件事会被他永远记着,以后怕是永无宁日。
而且……说实话,体育课上乌鸦的描述,还有那片林子本身,也确实勾起了一丝他难以压制的、该死的好奇心。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背上书包:“走吧。
速战速决,就在边上看看,完了赶紧去吃饭。”
“杨禾!
你怎么也……”大胖一脸被背叛的震惊。
“不然呢?”
杨禾无奈地摊手,“让他记你一辈子?”
最终,少数服从多数,或者说,乌鸦的意志碾压了一切。
三人没有走向香气西溢的食堂,而是拐上了通往操场后方的小路。
越靠近操场边缘,喧闹的人声就越远。
夕阳正在西沉,给天空涂抹上大片绚烂的橙红,但光芒己经变得柔和而缺乏温度。
白日的燥热渐渐消退,晚风开始带来一丝凉意。
他们绕过高高的看台,走到了操场的最后方。
那排锈蚀严重的铁丝网就在眼前,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像一道道黑色的栅栏,将两个世界清晰地分割开来。
网的另一边,就是那片黑树林。
距离拉近后,压迫感骤然增强。
那些树木比在远处看更加高大粗壮,枝桠盘根错节,肆意伸展,贪婪地攫取着最后的天光。
林下的空间被浓密的树冠遮盖得严严实实,昏暗得如同提前进入了夜晚。
一片死寂,听不到鸟叫,也听不到虫鸣,只有风吹过高层叶片时发出的单调沙沙声。
空气中,隐约浮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不浓,但无法忽略。
那是一种混合了潮湿泥土、腐烂落叶、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微甜的霉腐气味的复杂味道,并不像乌鸦下午描述的那么剧烈恶臭,却更加黏腻地缠绕在鼻端,让人隐隐有些反胃。
“看……我就说没啥好看的吧?”
大胖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他指着铁丝网上一处破损的地方,“喏,估计就是些野猫野狗钻出来的洞,风刮进来的烂叶子味道而己。
看也看了,闻也闻了,可以回去了吧?”
那处铁丝网被人为地拗开了一个不小的豁口,边缘尖锐,足够一个半大孩子钻进去。
乌鸦没有理会他。
他走到铁丝网前,伸出手指,轻轻抹了一下那锈红色的铁条,指尖立刻沾上了一层粗糙的红锈。
他的目光却穿透了网格,专注地审视着林内昏暗的景象,像是在寻找什么特定的痕迹。
杨禾的视线则被钉在豁口旁边的一块半埋进土里的木牌上。
木牌早己腐朽不堪,字迹模糊脱落,但依稀还能辨认出几个残破的红色字体:“危…禁…入…”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杨禾。
他拉了拉乌鸦的胳膊:“乌鸦,算了。
牌子都写着禁止入内,肯定有危险。
我们就在外面看看吧,赌约算你赢,行不行?”
乌鸦终于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他们两人。
夕阳的余晖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条纹,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莫测。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地、清晰地摇了摇头。
“在外面,什么也证明不了。”
他的目光扫过脸色发白的大胖,最后定格在那片幽深的黑暗中。
“要确认,就必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