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阳凌天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缩了缩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领口,快步从校园超市后门走出来。
袖口蹭到的番茄味薯片碎屑还没拍掉,混着雨丝贴在布料上,像块洗不掉的浅黄印记——那是他今晚理货时,不小心碰翻货架留下的“纪念”。
书包里装着刚领的***薪水,薄薄一叠现金被他裹在《秦史纲要》课本里,边角还露着半截图书馆借阅卡。
作为历史系大三生,他的课余时间基本都耗在校园超市的收银台或理货区,一是为了凑学费,二是想早点攒够钱,把爷爷留下的那枚秦钱送去做次专业鉴定。
那古钱是爷爷去年走时唯一的遗物,用红绳系着,常年挂在阳凌天脖子上。
青铜质地早被磨得发亮,是典型的秦国秦半两样式——圆形方孔,正面铸着模糊的“半两”篆文,只是字体比课本里见过的秦半两更古朴,边缘还带着些不规则的铸痕,背面更是光溜溜的,连考古系主讲《秦汉考古》的张教授都摇头说“从没见过这种版式,不像是流通货币”。
爷爷生前是个民间秦史爱好者,总说这钱是他年轻时在陕西某处秦代遗址附近捡到的,藏了大半辈子,连博物馆的人都没给看过。
雨势忽然变大,豆大的雨珠砸在帆布书包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
阳凌天加快脚步,拐进通往学生宿舍的小巷——这条后巷没装路灯,平时只有晚归的学生抄近路才走,今晚雨大,连个影子都见不着,只有巷口路灯的光在雨幕里晕出片昏黄的圈。
“站住。”
冷硬的声音突然从巷尾窜出来,惊得阳凌天脚步一顿。
两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为首的那个手里攥着把弹簧刀,刀刃在昏光下闪着冷光。
阳凌天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
他下意识往后退,后背却撞到了潮湿的砖墙,校服外套的后襟瞬间吸满了雨水,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你们……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右手悄悄摸向书包里的手机——却被另一个男人快步上前按住了手腕。
“少废话,把钱拿出来。”
持刀的男人逼近一步,刀尖几乎要碰到阳凌天的校服胸口,“别跟老子装穷,刚从超市下班,工资还没捂热吧?”
阳凌天攥紧了书包带,指节泛白。
他不是不想给钱,只是那叠现金要凑着交下个月的教材费,可看着眼前的弹簧刀,他还是咬了咬牙,准备拉开书包拉链——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滚烫的灼意。
那热度来得又急又猛,像有团小火苗钻进了衣领,首贴着皮肤烧。
阳凌天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脖子上的秦钱在发烫。
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摸,那股灼意突然炸开,一道极淡的金色光晕从他领口溢出来,顺着雨丝往上飘,像条透明的小蛇,缠上了持刀男人的手腕。
“啊!”
男人突然惨叫一声,手里的弹簧刀“哐当”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电打了似的,浑身抽搐着往后倒。
另一个按住阳凌天手腕的男人也慌了,刚想松手后退,却也被那道淡金色光晕扫到了胳膊,瞬间蜷在地上,牙齿咬得咯咯响。
阳凌天僵在原地,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镜片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气。
他看不清那道金光是什么,只觉得胸口的秦钱还在发烫,烫得他皮肤发疼,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暖意,顺着血管往西肢百骸窜。
巷子里只剩下两人的***声和哗啦啦的雨声。
阳凌天慌忙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弹簧刀扔到远处,又摸出手机想报警——可指尖刚碰到屏幕,就瞥见领口露出的秦钱。
那枚青铜秦钱的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的纹路。
不是正面原本的“半两”篆文,而是些扭曲的、带着秦代篆书风格的符咒线条,在雨夜里泛着微弱的金光,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跳动,方孔周围的纹路尤其清晰,像某种阵法的轮廓。
“灵气……不足……”一道模糊的低语突然钻进耳朵。
那声音很轻,带着秦地古音的沙哑质感,像是从千年之前飘来,又像是贴在他耳边说的,刚听清两个字,就消散在雨幕里。
阳凌天猛地抬头,巷子里除了抽搐的两个男人,连只猫都没有。
他揉了揉耳朵,以为是雨声太吵出现了幻听,可再低头看秦钱时,那些细密的纹路又消失了,只剩下原本磨得发亮的圆形方孔,“半两”篆文依旧模糊,仿佛刚才的金光和纹路都是错觉。
警笛声隐约从远处传来——大概是路过的学生报了警。
阳凌天不敢多待,抓起帆布书包往宿舍跑,校服外套的袖口还沾着薯片碎屑,后背的湿痕贴在皮肤上,可他满脑子都是那道突然出现的金光,还有耳边那句带着秦音的“灵气不足”。
跑过巷口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劫匪。
其中一人的夹克口袋敞开着,露出个黑色的小牌子,边缘似乎有刻痕。
阳凌天犹豫了一下,还是折回去快速掏了出来——是块巴掌大的令牌,像是某种阴沉木材质,正面刻着两个扭曲的篆字,笔画锋利得像刀,他勉强认出是“噬魂”二字,背面则是些杂乱的纹路,和秦钱刚才浮现的符咒有几分模糊的相似。
这是什么?
帮派标记?
阳凌天心里犯嘀咕,把令牌塞进自己的书包夹层。
不管是什么,留着或许能当证据。
回到302宿舍时,胖子己经抱着枕头睡熟了,呼噜声震得上铺的床板都跟着发颤。
胖子是阳凌天的室友兼死党,大名叫王浩,因为体重常年稳定在两百斤上下,被大家喊了三年“胖子”。
他是计算机系的,平时最爱窝在宿舍打游戏,却总在阳凌天晚归时留一盏台灯,刚才巷口的路灯旁,好像就闪过一个举着雨伞、跟胖子身形很像的影子,只是雨太大没看清。
阳凌天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坐在书桌前,借着台灯的光翻看脖子上的秦钱和口袋里的令牌。
青铜古钱冰凉,令牌则带着种潮湿的寒意,两者的纹路虽然不完全一样,却透着同一种诡异的气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阳凌天指尖摩挲着令牌上的“噬魂”二字,眉头皱了起来。
他想起上周上《秦汉史》课时,老师说过秦代有“半两钱通神”的民间传说,还说秦始皇曾命方士铸过一批“镇灵钱”,只是从未有实物出土——难道爷爷这枚,就是传说中的镇灵钱?
那这“噬魂”令牌,又和秦钱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他耳边又传来一阵极轻的低语,比刚才更模糊,却能分辨出“引气练气”两个带着古意的词,发音和课本里学的秦地方言有点像。
阳凌天猛地抬头,宿舍里只有胖子震耳的呼噜声和窗外的雨声,空荡荡的书桌前,秦钱和令牌并排躺在台灯下,像两枚跨越千年的谜题。
他突然想起爷爷走前的样子。
当时爷爷躺在病床上,攥着他的手,反复说“这钱是秦代的宝贝,能护你平安,以后遇到难事,它会帮你”。
那时候他只当是老人的安慰,可今晚的事,让他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爷爷一辈子研究秦史,说不定早就知道这钱的秘密,也知道这“噬魂”令牌的存在。
这枚看似普通的秦半两,还有这块刻着“噬魂”的令牌,好像藏着跨越千年的秘密。
窗外的雨还在下,台灯的光落在阳凌天沾着雨珠的额发上,他盯着掌心的秦钱和令牌,眼底满是疑惑与好奇。
而他没注意到,秦钱的方孔内侧,正有一道极淡的符咒纹路,在灯光下悄悄浮现,又迅速隐去,像在等待着什么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