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忆过去
头痛欲裂，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冰锥刺入脑海。
十天前·军工大院人事处“孙强同志，组织上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决定给你介绍个对象。”
穿着洗得发白中山装的老主任推了推眼镜，“女方是沪上来的知青，成分虽然不太好，但相貌文化都是一等一的。”
病弱的青年缩在藤椅里，咳嗽声断断续续：“我这样的病秧子...别耽误人家...胡说什么！”
主任猛地拍桌，“你父母是为国防事业牺牲的！
虽然那次实验事故的详情不能公开，但组织永远记得他们的贡献！”
咳嗽声忽然停了。
孙强抬起苍白的脸，父母模糊的身影在记忆里出现。
他们总是沾着机油的手指，深夜绘图的侧影。
“周文婉同志的情况特殊。”
主任的声音突然压低，“她家里急着把她嫁出来，据说还带着个三岁的孩子...”青年猛地抬头，：“孩子？”
“说是前夫留下的遗腹子。”
主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知道的，现在这种情况...你要是愿意接手，倒是解了双方的困局。”
病弱的青年突然攥紧衣角。
想到父母临终前紧握着他的手，虚弱地交代：“强子...保险箱最底层...有张合影...你陈叔叔...”剧烈的咳嗽淹没了后续的话语。
而他们给他看的周文婉的照片，眉眼竟莫名像极了父母珍藏的那张合影里，站在角落的年轻技术员！
某种宿命般的冲动促使他答应了这场婚事。
现实怀里的孩子突然动了动。
泡泡伸出小手，好奇地碰了碰孙强消瘦的下巴。
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女娃眼睛亮得惊人，竟对着他怯生生喊了声“爸爸”。
“泡泡别乱叫。”
女子慌忙捂住孩子的嘴，抬眼的瞬间露出惊惶却绝美的面容。
孙强猛地回神。
现代人的意识与原身的记忆疯狂交织，他明白原身为什幺会签下那个名字。
不仅是因为同情，更因为某种深埋的、关于父母未竟之事的首觉！
怀里的泡泡突然咿呀开口：“爸爸唱...还要...”周文婉突然冲过来想抢孩子：“你把泡泡还给我！”
那句“爸爸”让周文婉眼眶骤热，“你到底是谁？”
她声音发抖，指尖掐进掌心。
孙强抱着孩子回头，眼底浮起困惑与歉意，：“我……我也想知道。
我叫孙强？
可我记得我昨天还在面试……面试？”
周文婉听不懂，却本能地捕捉到危险信号。
外头北风呼地卷开半扇门，雪粒子扑进来，落在孙强***的脚背上，他打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着单衣。
“有……有热水吗？”
他吸着鼻子，语气自然得像在宿舍楼下问室友。
周文婉没动，目光从他乱蓬蓬的头发扫到冻得发紫的脚踝，再到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泡泡。
孩子竟抽噎着把脸埋进他肩窝。
她心脏像被细线勒住，一点点收紧。
“孙强，”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刚才……断气了。”
男人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拍了下脑门：“我就说！
猝死体验卡！
原来穿……”话到一半紧急刹车，他瞥见周文婉惨白的脸色，生生把“穿越”两个字咽回去，改成干笑，“那什么……可能低血糖晕厥？
民间传说假死状态？”
周文婉盯着他，目光像冰锥：“你唱的歌，是哪来的？”
孙强喉结滚了滚，脑子高速运转——告诉她实话？
说自己是2024年的化学硕士，面试路上救一个小孩被卡车撞飞，再睁眼就成了六十年代病秧子？
怕不是会被当成疯子送去牛棚！
他咽了口唾沫，决定先苟住：“我……做梦，梦里有人唱的，就记住了。”
周文婉显然不信，却也没追问，只是上前一步，伸手要把泡泡抱回来。
孙强下意识侧身避让，动作太急，泡泡又抽噎一声。
“别碰她！”
周文婉声音陡然拔高，“你把泡泡放下！”
孙强僵住，小心脏被这一吼震得发麻，连忙蹲下身把泡泡放回板凳，双手举高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不碰……”泡泡却揪住他衣领不放，小手指着他胸前第二颗纽扣，含糊地喊：“亮亮……”两人同时低头。
那是一颗塑料纽扣，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淡蓝，和暗沉的靛青布形成突兀对比。
孙强愣住，指尖摩挲着纽扣，脑子里闪过原身记忆碎片：母亲坐在煤油灯下，把旧军服拆给他改棉袄，一边咳一边笑：“强子，别嫌丑，妈手笨，将就穿。”
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陌生又酸涩。
他抬头，正对上周文婉惊疑不定的眸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占了人家丈夫的身体，还差点把人家孩子吓坏。
“对不起。”
他声音低下来，带着真切的愧疚，“我……脑子有点乱，病糊涂了，说胡话。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周文婉没应声，只是弯腰抱起泡泡，退到门口，背抵着门框，像随时会夺门而逃。
空气凝固成冰。
孙强搓了把脸，试图缓和气氛：“那什么……家里还有吃的吗？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
提到“吃的”，周文婉脸色更白，想起被周苹抢走的玉米面和钢笔，喉咙发苦：“没了。
被我姐姐周苹抢走了，我们抢不过她的”孙强“哦”了一声，肚子却诚实发出“咕噜”巨响，在寂静的屋里像打雷。
孙强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落到缺腿的桌子上，那上面除了掉底的搪瓷缸，还有半块碎镜子，照出他陌生又熟悉的脸。
二十出头的青年，颧骨突出，眼圈发青，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冲动，像是实验室里反应釜突然升温，必须做点什么。
“给我十分钟。”
他忽然说，声音不大，却带着笃定。
周文婉警惕地蹙眉：“你要干什么？”
孙强没回答，径首走向墙角，弯腰捡起布口袋，抖了抖，从里面掉出几粒玉米粒，还有半块发霉的红薯干。
他眼睛一亮，转头对周文婉笑了笑：“有锅吗？”
那笑容带着不合时宜的轻快，周文婉一时竟忘了反驳，鬼使神差地指了指门外：“……公用的。”
孙强点点头，拎着口袋往外走，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低声道：“放心，我没事。”
门帘晃动，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夜里，冷风灌进来，吹得周文婉一个激灵。
泡泡在她怀里扭了扭，小手指着门口：“爸爸……香香……” 周文婉只能紧紧抱着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