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从未想过,时隔八年回到京城,第一个遇见的人会是颜执。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我扶着侍女的手刚下车,便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沈姑娘,别来无恙。”我转身,
看见那个身着明黄太子常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眉眼依旧清冷如画,
只是比少年时更多了几分威严。颜执,当今太子,我少时最怕见到的人。“参见太子殿下。
”我垂下眼帘,规规矩矩地行礼。他快步上前虚扶一把:“不必多礼。
”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带来一丝灼热。我迅速收回手,后退半步。
“听闻沈姑娘这些年在江南养病,如今可大好了?”他问,目光落在我脸上,
专注得令人不适。“劳殿下挂心,已无大碍。”我答得疏离,
心里只盼着快点结束这尴尬的对话。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清妙!”我抬头,
看见颜宸快步走来。他穿着一身墨色亲王常服,眉眼含笑,如春风拂面。
我的心突然跳得快了些。“燕王殿下。”我扬起真诚的笑容。颜宸走到我面前,
很自然地打量我:“路上可顺利?原本说要亲自去接你,偏被政务绊住了。”“不妨事的。
”我轻声说,注意到一旁颜执的目光骤然冷了几分。
颜执淡淡开口:“二弟与沈姑娘倒是熟稔。”颜宸笑道:“皇兄忘了?清妙离京前,
常与我们一同在太学听课。那时她就爱跟在我后面问这问那。”我记得。
那时我总找借口接近颜宸,喜欢看他耐心为我讲解诗文时的温柔模样。而颜执,
总是冷着一张脸坐在不远处,有时我问题蠢了,他会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让我又羞又恼。
“宫宴快要开始了,我们进去吧。”颜执打断我的回忆,语气不容置疑。他走在前面,
我与颜宸并肩随后。颜宸低声问我:“江南可有趣?下次再去,定要带我看看。
”我正欲回答,忽觉一道视线刺在背上。回头看去,颜执正站在高阶上俯视我们,
目光深沉难辨。宫宴上,我被安排在女眷区域,与颜执兄弟相隔甚远。酒过三巡,
圣上突然笑道:“朕记得沈家丫头小时候常跟在宸儿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众人轻笑,
我脸颊发烫。皇后接话:“如今沈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也不知将来哪家有这个福气。
”我低头假装羞涩,心里却盼着颜宸能有所表示。可他只是微笑着饮酒,并未接话。
席间更衣时,我在回廊遇见颜执。想避开已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行礼。“沈清妙,
”他直呼我姓名,“你可是还为着八年前那件事恼我?”我怔住。没想到他会提起那年春日,
他把我堵在书院墙角,说心悦于我,要我别再跟着颜宸。我当时又惊又怒,推開他就跑,
第二天就随母亲去了江南。“殿下多虑了,幼时戏言,我早已忘记。”我说谎了。
那双执着的眼睛,我至今记得清晰。他逼近一步:“可我从未当作戏言。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酒香。我慌乱后退,脊背抵上廊柱。“太子殿下请自重。
”他抬手,几乎要触到我的脸颊,最终却停在半空:“八年了,清妙。
我给了你八年时间忘记他,如今你既回来,我不会再等。”我的心跳如擂鼓。这时,
远处传来颜宸的声音:“清妙?可是在那里?”颜执收回手,深深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颜宸寻来时,见我面色异常,关切道:“怎么了?可是不适?”我摇头,
勉强笑道:“许是多吃了几杯酒。”那晚回府,我辗转难眠。
指间摩挲着颜宸多年前赠我的玉佩,心里却反复浮现颜执那双执着的眼睛。2回京半月,
母亲开始张罗我的婚事。“你已十八,若不是在江南养病耽搁,早该许人家了。
”她翻着各家公子的名帖,“李尚书家的公子如何?
听说文采斐然...”我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飘向窗外。昨日收到颜宸的信,
约我今天去城南马场。“母亲,这些事日后再说吧,我约了柳家小姐逛园子。”我撒了个谎,
起身更衣。到马场时,颜宸已等在那里。他一身骑装,英挺非凡。“记得你少时最爱骑马,
不知如今生疏了没有?”他牵来一匹温顺的白马。我翻身上马,
笑道:“殿下可要与我赛一程?”纵马奔驰时,我仿佛回到年少时光。
那时颜宸总会放慢速度等我,而颜执总是疾驰而过,然后调转马头回来嘲笑我骑术不精。
“想什么呢?”颜宸追上来看我。“想起从前咱们三人一起骑马的日子。”我说。
颜宸笑容淡了些:“皇兄向来好胜,从不让人。”我察觉他语气异样,正想细问,
忽见不远处一群人马而来。为首者明黄骑装,不是颜执又是谁?颜执勒马停在我们面前,
目光扫过我与颜宸:“二弟好兴致。”“皇兄不是去视察漕运了?”颜宸问。“提前回来了。
”颜执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沈姑娘也精于骑术?”我谨慎回答:“略通一二。
”“那陪本宫赛一程如何?”他不待我拒绝,已策马而出。我只得跟上。3颜执的速度极快,
我拼命追赶,还是被他越落越远。终于,他在一片枫林边停下等我。
我气喘吁吁地追上:“殿下赢了。”他却下马,走到我马前伸手:“下来。”我不解其意,
还是扶着他的手下了马。他却没松开,反而握紧我的手腕:“沈清妙,你可是还喜欢颜宸?
”我僵住:“殿下何出此言?”“回答我。”他逼近,眼中如有暗火燃烧。我挣了挣,
没能挣脱:“这与殿下无关。”“有关。”他斩钉截铁,“因为我打算向父皇请旨,
娶你为太子妃。”我如遭雷击,猛地抽回手:“殿下莫要玩笑!”“我从未如此认真。
”他表情严肃,“八年前我说心悦你,你只当儿戏。如今我再说一次:我心悦你,
要娶你为妻。”我慌乱后退:“殿下,我...我心有所属。”他眼神一暗:“颜宸?
”我咬唇不语,默认了。颜执突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你可知,
当年你为何会突然去江南?
”我一怔:“因我母亲思乡...”“是你心仪的燕王殿下向你父亲提议,
说京中不利于你养病。”颜执语气冷厉,“他怕你碍了他的好事。”我摇头:“不可能!
那时他明明...”“明明对你温柔体贴?”颜执嗤笑,“他同时对三五个姑娘都这般体贴。
那段时间他正欲求娶镇北将军之女,自然要先打发掉身边的小麻烦。”我如坠冰窟。
记得离京前,颜宸的确突然冷淡许多,我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胡说...”声音微弱,自己都不信。颜执叹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清妙,
我知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我不愿见你被他蒙蔽。”这时颜宸寻来了:“皇兄,清妙,
你们在这里做甚?”颜执转身,瞬间恢复淡漠神色:“与沈姑娘聊些旧事。二弟来得正好,
方才沈姑娘说累了,你送她回去吧。”他说完竟自顾自上马离去,留我面对颜宸探究的目光。
“清妙,皇兄同你说了什么?”颜宸关切地问。我看着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突然无法分辨那温柔后有几分真心。“没什么,只是些小时候的趣事。”我勉强笑道,
“殿下,我确实有些累了,想先回府。”回程马车上,我心乱如麻。
颜执的话如一根刺扎进心里。我告诉自己他在离间我们,可心底有个声音在问:若是真的呢?
4自那日后,我称病不出府门。颜宸送来几封信,我都没有回。我需要时间理清思绪,
却越理越乱。母亲以为我真病了,急得请医问药。这日她兴冲冲进来:“妙儿,
太子殿下亲自带了御医来瞧你!”我惊得坐起,颜执已带着御医进门。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父皇听闻沈姑娘抱恙,特派御医前来诊治。”母亲感激涕零,
忙请御医为我把脉。颜执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穿着寝衣,披发散肩,实在狼狈,
忍不住瞪他一眼。他却唇角微扬,似乎很满意我的窘迫。御医把脉后道:“姑娘乃忧思过度,
肝气郁结。待老夫开几服疏肝解郁的方子。”母亲连连道谢,送御医出去开方。
屋内只剩我与颜执,我立刻拉高锦被遮住半张脸。“殿下可以回去了。
”他在床畔坐下:“既来了,总得看看你病情如何。”说着竟伸手探我额头。我躲闪不及,
被他微凉的手掌贴住额际,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没发热。”他自语般道,手却未移开,
反而轻抚过我鬓角,“为何忧思过度?为颜宸?”我偏头避开他的触碰:“不关殿下的事。
”他却不恼,反而低笑:“沈清妙,你可知你撒谎时耳垂会红?”我下意识摸耳垂,
果然发烫。气恼地瞪他,却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里。从未见颜执这样笑过,冰雪消融,
春水初生,让我一时怔住。“你...”我一时语塞。他笑意渐敛,
语气认真起来:“那日我的话或许直接,但并非要你立刻相信。只望你睁开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