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包上的香樟叶图案被雨水打湿,晕开一片浅绿,像极了她此刻糊成一团的心情——投出的二十份简历,只换来三次面试机会,最后都石沉大海。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要是实在难,就回家来吧。”
萱知颜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在“好”字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删了,回了句“妈,我再试试,这边还有机会”。
她不敢回家。
父亲许严海走后,母亲一个人撑着家,总说“你要活出个人样来”;她也不敢认输,高三那年萧梓离在纸条上写“萱知颜,你的未来肯定会发光”,她一首记着,可现在,连一份能安身的工作都找不到。
雨越下越大,萱知颜走到阳台收衣服,目光无意间扫过楼下的公交站牌——广告栏里贴着“临市萧氏集团江城分公司招聘文员”的海报,右下角印着的logo,她再熟悉不过。
高二那年萧梓离的笔记本上,就画过这个简笔图案,他当时说“这是我妈以前设计的,以后我要把它做得更大”。
萧氏集团。
萧梓离现在执掌的公司。
萱知颜的心跳突然乱了节奏。
她知道去那里意味着什么——可能会见到他,可能要面对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可能会让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喜欢,再次冒头。
可她看着抽屉里摞成叠的拒绝信,看着出租屋里快要见底的米缸,又觉得自己没资格犹豫。
第二天一早,萱知颜把简历重新修改了一遍,特意删掉了“文学研究生在读”的标注——她怕萧氏集团的人觉得她心不定,也怕萧梓离知道后,以为她是故意靠过来。
投简历的时候,她盯着“应聘岗位”那栏,手指抖了很久,才选了“行政文员”——一个最普通、也最不容易引起注意的职位。
三天后,她接到了面试通知。
面试地点在江城分公司的十八楼,落地窗外能看见整条江的风景。
萱知颜坐在等候区,看着来来往往穿着西装的人,突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她穿的还是大学时买的白衬衫,洗得有些发白,手里攥着的简历,边缘都被捏得发皱。
“萱知颜?”
HR叫她名字的时候,她猛地站起来,差点碰倒身边的椅子。
走进面试间,她低着头不敢看面试官,首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我看看。”
萱知颜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慢慢抬头,撞进萧梓离的目光里——他穿着黑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头发比以前短了些,眉眼间多了几分她从未见过的凌厉。
他手里拿着她的简历,指尖停在“萱知颜”三个字上,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后来才知道,江城分公司是萧氏集团新拓展的业务,他这次来,是为了考察运营情况。
“为什么想来萧氏?”
萧梓离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萱知颜攥紧了衣角,不敢说“因为这里有你”,也不敢说“我找不到工作了”,只能含糊地说:“听说萧氏是很优秀的公司,我想在这里学习。”
她看见萧梓离的喉结滚了滚,没再追问,只是把简历递给旁边的HR,说:“按流程走。”
面试结束后,萱知颜几乎是逃着离开的十八楼。
她走进电梯,看着镜面里自己通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很委屈——她明明是来求一份工作的,却因为他的出现,变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进来。
萧梓离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把伞,是她昨天落在等候区的。
“你的伞。”
他把伞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时,又飞快地收了回去,“面试结果会在明天通知你。”
“谢谢。”
萱知颜接过伞,低着头不敢看他。
电梯到了一楼,萱知颜快步走出去,没走几步就被萧梓离叫住:“萱知颜。”
她回头,看见他站在雨里,西装外套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要是觉得委屈,”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走,“不用勉强自己。”
萱知颜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知道他看出来了——看出来她的窘迫,看出来她的不得己,也看出来她藏在简历背后的,那点不敢说出口的心思。
她咬着唇,摇了摇头,说:“我不委屈。”
说完,就撑着伞跑进了雨里,没再回头。
她不敢回头。
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还在意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哭着说“我找不到工作了,我只能来这里”,更怕他会说出“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这样的话。
第二天,萱知颜接到了录用通知。
HR说“下周一入职”,她握着手机,心里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她终于有了工作,却也终于,要走进有他的世界里,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
入职那天,萱知颜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
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着桌上的电脑,突然想起高二那年,她和萧梓离在教室后排一起做题,他悄悄给她递了一颗糖,说“别怕,有我呢”。
现在,她又来到了有他的地方,可他们之间,却再也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她把那份没说出口的喜欢,连同父亲的期望、萧梓离的那句话,一起压进了心底最深处——在这里,她只是萱知颜,一个普通的行政文员,不是那个会在他面前掉眼泪的姑娘,更不是那个藏着满心爱意的青梅竹马。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
萱知颜看着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这场向他靠近的选择,就像一场没有退路的冒险——她不知道前方是救赎,还是更深的遗憾,但她只能走下去,因为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