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深秋,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昨夜还残留着夏末的暖意,一场冷雨过后,
满城梧桐便迫不及待地染上了焦黄。冷风卷着落叶,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儿,
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叶辰站在幼儿园门口,
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像只欢快的小鸟,蹦蹦跳跳地朝他扑来。“爸爸!
”叶暖暖清脆的童音穿透微凉的空气,带着阳光般的暖意,
瞬间驱散了叶辰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穿着鹅黄色的公主裙,背着粉色的小书包,
两条羊角辫随着跑动一甩一甩,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叶辰蹲下身,
张开双臂,稳稳地将女儿接进怀里。小家伙身上带着淡淡的奶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
是他在这世上最眷恋的气息。“暖暖今天乖不乖?”叶辰用鼻尖蹭了蹭女儿柔软的脸颊,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乖!暖暖可乖啦!老师还奖励了我小红花!
”暖暖献宝似的举起肉乎乎的小手,手背上贴着一枚小小的、金灿灿的五角星。
她献宝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画纸,“爸爸你看!我画的!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画纸上,
用稚嫩的笔触画着三个人:高大的爸爸,穿着漂亮裙子的妈妈,
中间是扎着辫子的小小的自己。三个人手拉着手,站在一座歪歪扭扭的房子前面,
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天空是蓝色的,太阳是红色的,
旁边还用拼音写着“爸爸生日快乐”。叶辰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又暖又酸。
他小心翼翼地将画折好,放进西装内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里,
还放着一张有些褪色的照片,是他和白素兰结婚时拍的。那时的白素兰,笑容温婉,
眼底有光。“谢谢暖暖,爸爸最喜欢暖暖的礼物了。”叶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走,我们回家,妈妈今天亲自下厨,给暖暖做最爱的糖醋排骨。
”“耶!妈妈最好啦!”暖暖开心地拍着小手。叶辰抱着女儿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
司机老陈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车子平稳地汇入傍晚的车流,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寒意,
车内流淌着轻柔的钢琴曲。暖暖趴在车窗上,兴奋地指着外面闪烁的霓虹灯。
叶辰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侧脸,心底一片柔软。他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白素兰发来的信息:“老公,接到暖暖了吗?我这边临时有个会,可能要晚点回家,
你们先吃,不用等我。助理李三的妹妹心脏手术出了点状况,我得过去看看。
”叶辰微微蹙眉。李三的妹妹?那个患有严重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姑娘?白素兰对这个助理,
似乎……关心得有些过头了。他压下心头一丝莫名的异样,回复道:“接到了。路上小心,
等你回家。”______夜色渐深。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暖暖在叶辰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强撑着不肯睡去,
嘴里嘟囔着:“等妈妈……暖暖要等妈妈回来吃排骨……”叶辰的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点点沉了下去。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
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给白素兰打了无数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打给李三,
电话关机。“暖暖乖,妈妈可能还在忙,我们先睡觉好不好?”叶辰轻声哄着女儿,
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不要……暖暖要等妈妈……”暖暖揉着惺忪的睡眼,
固执地摇头。就在这时,叶辰的手机骤然响起!刺耳的***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
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的号码。叶辰的心猛地一沉!他几乎是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喂?
请问是叶暖暖的家长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而公式化的女声。“我是!我是她父亲!
”叶辰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您的女儿叶暖暖,
今晚九点四十分左右在滨河西路遭遇严重车祸,经抢救无效……于十点二十五分宣布死亡。
请您……节哀,尽快来医院处理后续事宜。”“轰——!”如同九天惊雷在头顶炸开!
叶辰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四肢百骸一片冰凉!“爸爸……你怎么了?”暖暖被爸爸的反应吓到,
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叶辰猛地回过神,低头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小脸,
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瞬间将他吞噬!他一把抱起女儿,声音嘶哑破碎:“不……不可能!
暖暖在这里!暖暖在我怀里!你们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先生,请您冷静。
我们确认过身份信息,死者随身携带的幼儿园接送卡上有叶暖暖的名字和您的联系方式。
肇事车辆逃逸,现场……很惨烈。
请您务必尽快过来确认身份……”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冰冷。叶辰如遭雷击!他猛地想起,
暖暖的接送卡……今天早上出门时,他顺手塞进了自己西装口袋!因为暖暖说书包太重了!
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他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西装口袋——那张印着女儿照片和名字的蓝色小卡片,
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医院里的是谁?!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脑海!
他疯了一样冲出家门,甚至来不及安顿吓哭的暖暖,
只对惊慌失措的保姆吼了一句“看好暖暖!”,便一头扎进了冰冷的雨夜!
黑色的宾利在湿滑的路面上疯狂疾驰,引擎发出绝望的嘶吼!叶辰紧握着方向盘,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雨幕模糊的道路,
瞳孔里燃烧着惊骇、恐惧和一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毁天灭地的怒火!白素兰!李三!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______市一院急诊科,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死寂的冰冷。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血腥味,刺鼻得令人作呕。叶辰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撞开挡路的人群,冲到冰冷的停尸台前。白色的布单下,盖着一个小小的、毫无生气的轮廓。
“先生!您不能……”有护士试图阻拦。“滚开!”叶辰一把推开她,颤抖着手,
猛地掀开了白布!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惨白的灯光下,
那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脸,此刻毫无血色,双目紧闭,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凝固的、天真的弧度。只是,
她的额头、脸颊上布满了狰狞的擦伤和淤青,小小的身体冰冷僵硬。是他的暖暖!
真的是他的暖暖!“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叶辰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摸女儿冰冷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猛地缩回!
仿佛那冰冷的温度会灼伤他的灵魂!
“暖暖……暖暖……我的女儿……”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发出绝望的呜咽,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雨水和汗水,
砸落在地,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暖暖!
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早上还活蹦乱跳地扑进他怀里,送给他生日礼物的暖暖!
“肇事司机呢?!抓到没有?!”叶辰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旁边的警察,
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肇事车辆逃逸,
我们正在全力追查……”年轻的警察被他眼中骇人的戾气惊得后退一步。“逃逸?!
”叶辰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警察的衣领,目眦欲裂,“查!给我查!我要他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眼神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同情和……不易察觉的闪烁。“叶先生,请节哀。
关于叶暖暖小朋友的遗体处理……”“处理什么?!”叶辰猛地转头,眼神如刀般射向医生,
“我女儿就在这里!我要带她回家!”医生被他看得心头一凛,
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叶先生,是这样的……根据我们医院的规定,
以及……您妻子白素兰女士签署的遗体捐赠协议,
叶暖暖小朋友的遗体……已经……已经完成了器官摘取手术。按照规定,
遗体需要由医院统一处理……”“什么?!!”叶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和思维!他一把夺过医生手里的文件夹!文件夹里,
赫然是一份《遗体器官捐献登记表》!在“捐献执行人签字”一栏,
清晰地签着三个字——白素兰!日期,就在今天下午!
旁边还附着一张打印的、冰冷的“手术确认单”,
上面罗列着摘取的器官名称:心脏、肝脏、双肾、眼角膜……手术时间:22:50分!
就在他女儿被宣布死亡后不到半小时!而在登记表下方,
还有一行小字备注:“受体优先匹配:李思思李三之妹”。“轰——!
”叶辰的脑子彻底炸开了!所有的悲痛、愤怒、难以置信,
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残酷、更加令人作呕的真相彻底点燃!如同火山喷发,
岩浆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白素兰!李三!李思思!心脏移植?!
为了救李三那个有心脏病的妹妹?!所以……所以这场车祸……是伪造的?!
所以他的暖暖……是被他们活生生害死的?!就为了那颗心脏?!他们不仅杀了他的女儿!
还在她死后,将她开膛破肚!摘走了她所有的器官!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不留给他!!
“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叶辰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鲜红的血点溅落在冰冷的停尸台上,溅落在女儿苍白的小脸上,触目惊心!
“暖暖……我的暖暖……”他踉跄着后退,身体剧烈地摇晃,视线开始模糊。
他仿佛看到女儿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被无影灯照亮,被锋利的手术刀剖开胸膛,
取出那颗还在微弱跳动的小小心脏……而他的妻子,白素兰,那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
就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甚至……亲手签下了那份魔鬼的契约!“啊——!!白素兰!
李三!我要你们偿命——!!!”绝望的嘶吼响彻整个急诊大厅!如同地狱归来的厉鬼!
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毁灭一切的疯狂!叶辰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重重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倒在他女儿冰冷的遗体旁。______当叶辰再次睁开眼时,
他躺在医院雪白的病床上。窗外天色微明,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死寂的冰冷。
他动了动手指,浑身像被拆散了重组般剧痛。但比身体更痛的,
是那颗被彻底碾碎、只剩下滔天恨意的心。暖暖死了。被她的亲生母亲,
为了另一个男人的妹妹,残忍地杀害、肢解!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反复灼烫着他的灵魂!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步伐沉稳,
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正是叶辰的父亲,叶氏财阀的掌舵人——叶振龙!
他刚从欧洲接到消息,乘坐私人飞机,跨越万里,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此刻,
他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却燃烧着地狱烈焰的儿子,看着儿子嘴角干涸的血迹,
这位在商海沉浮数十年、见惯大风大浪的枭雄,
眼底也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痛楚和……毁天灭地的暴怒!
“爸……”叶辰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暖暖……没了……”叶振龙走到床边,没有说话。他伸出宽厚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