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烈日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林凡的脊背上。他蹲在工地水泥管上，汗水顺着晒得黝黑的脸颊滚落，在满是灰尘的工作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凡哥，喝口水吧。“同乡的王叔递过来一个褪色的塑料水瓶。

林凡接过水瓶，仰头灌了一大口。温水混着塑料味滑入喉咙，却解不了半分暑气。他眯起眼睛望向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售楼处，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赵老板说今天会给钱？“林凡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王叔摇摇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工头老刘说，开发商又拖了。“

林凡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老茧里。他是医科大大二的学生，学的是传统中医。两个月了，整整两个月，他和二十几个工友在这片工地上搬砖、扛水泥、扎钢筋，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就为了开学前能攒够大二的学费。可现在，包工头一拖再拖，开发商赵德坤更是连面都不露。

“不能再等了。“林凡站起身，汗水从他下巴滴落，“母亲要交医药费了。“

王叔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小凡，你是大学生，比我们有文化...要不你带大家去讨个说法？“

林凡望向不远处席地而坐的工友们——他们中有年过半百的老李，有和他一样想挣学费的小张，还有为了给孩子治病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的老周。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着同样的绝望和愤怒。

“好。“林凡听见自己说，“我去谈。“

......

售楼处的冷气扑面而来，林凡打了个寒颤。他穿着唯一一件还算干净的T恤，但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依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干什么的？“保安拦住了他。

“我们是三期工地的工人，来要工资。“林凡挺直腰背，“赵总答应今天结算。“

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道：“就你？赵总在接待重要客户，没空见你们这些民工。“

林凡深吸一口气：“我们有劳动合同，拖欠工资是违法的。“

“违法？“保安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知道赵总什么背景吗？识相的就赶紧滚！“

争执间，电梯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女。男人手腕上的金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与林凡磨破的帆布鞋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回事？“男人皱眉问道。

林凡认出了他——开发商赵德坤，在工地奠基仪式上远远见过一次。

“赵总，我们是三期项目的工人。“林凡上前一步，“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了，今天——“

“今天没空。“赵德坤摆摆手就要走，“找你们工头去。“

林凡一把拦住他：“工头说您不签字，他也没办法。我们二十几个人等着这笔钱吃饭、看病、交学费！“

赵德坤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转向身旁的客户，挤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一点小状况。“然后压低声音对林凡说：“小子，别在这儿闹事。下周一来，我让财务处理。“

“上周您也是这么说的。“林凡的声音在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今天不给钱，我们就不走了。“

赵德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突然抓起接待台上的紫砂茶壶，朝林凡脸上砸去：“给脸不要脸！“

“砰！“

林凡眼前一黑。滚烫的茶水和碎片一起砸在他额头上，一阵尖锐的疼痛后，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到他的眼睛里。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耳边嗡嗡作响，最后看见的是保安踹过来的皮鞋，和赵德坤冷漠的眼神。

“扔出去。再闹就报警。“

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林凡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又立刻闭上了眼睛。

“醒了？“一个女声传来，“别急着睁眼，你额头上缝了八针。“

林凡慢慢适应光线，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戴口罩的护士。她正在整理输液架，胸牌上写着“苏雨晴“。

“我...怎么在这里？“林凡一开口，太阳穴就突突地跳着疼。

“工地的人送你来的。“护士递给他一杯水，“脑震荡，额部撕裂伤，幸好颅骨没骨折。“

林凡想起来了——赵德坤的紫砂壶，保安的拳脚。他下意识摸向额头，触到厚厚的纱布。

“别碰。“护士苏雨晴按住他的手，“警察来做过笔录了，但...“她欲言又止。

“但什么？“

“开发商那边说是你们先动手的，监控'恰好'坏了。“护士摇摇头，“医药费还是你们工友凑的。“

林凡握紧了拳头，牵动输液管一阵晃动。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腔翻滚，但更强烈的是无力感。他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拿什么和赵德坤斗？

“你的东西在床头柜里。“苏雨晴指了指，“休息吧，明天再——“

她的话戛然而止。林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盯着她的白大褂口袋——不，是穿透白大褂，看见了里面手机的轮廓，甚至能辨认出型号。

“怎么了？“林凡问，却发现苏雨晴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你的眼睛...“苏雨晴后退半步，“怎么会这么红？“

林凡一愣，转头看向墙上的镜子。镜中的自己双眼布满血丝，但最诡异的是，瞳孔边缘竟泛着一圈极淡的金色光晕。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能透过纱布，看见自己伤口缝合的针脚！

“我去叫医生。“苏雨晴慌张地按响呼叫铃。

林凡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塑料袋里——那是他被送来时随身携带的物品，包括紫砂壶的碎片。此刻，那些碎片上正浮现出诡异的红色纹路，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组成他从未见过的符号。

当他的目光与那些符号接触的瞬间，一股灼热感从眼底直冲脑门。林凡闷哼一声，脑海中浮现出奇异画面：无尽虚空中，一只巨大的黄金眼瞳缓缓睁开，与他四目相对。

“啊！“林凡捂住眼睛倒在床上，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古老的声音：

“混沌之眼，照尽一切虚妄，混沌之眼，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