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职首日遇 “小案”—— 林晓的 66 笔转账
八月的香港，连清晨的风都裹着黏腻的热气，他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狮通银行大厦 —— 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像一块竖在街道尽头的巨大冰砖，和他此刻的紧张格格不入。
今天是他入职的第一天。
金融系毕业时，陈默以为自己会去做客户经理，或是在投行的格子间里算报表，首到收到狮通银行反洗钱调查部的 Offer，他才第一次认真查了 “反洗钱” 到底是做什么 —— 不是电视里穿西装抓人的警察，而是对着电脑看账户流水，从一堆数字里找出 “不对劲” 的痕迹。
“陈默是吧？
跟我来。”
前台小姐接过他的入职材料，领着他走进大厦电梯。
按下 18 楼的按钮时，她随口提了句：“最近调查部忙疯了，积压案堆了快半个月，你运气好，刚好赶上‘清库存’。”
电梯门打开，走廊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却盖不住空气里的紧迫感。
18 楼的办公区没有隔断，几十张办公桌连在一起，每个人都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偶尔有人起身递文件，脚步也轻得像怕打断什么。
靠窗边的一张办公桌后，一个穿米白色衬衫的女人抬了抬头，短发利落，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眼神扫过来时，陈默莫名觉得后背一紧。
“李姐，这是新来的陈默。”
前台把他领到女人面前。
女人放下手里的钢笔，指了指对面的空椅子：“坐。
我叫李岚，负责带你。
先跟你说清楚，反洗钱不是看流水玩，每一笔异常都可能牵出大事，所以别掉以轻心。”
她说话语速快，没什么多余的寒暄，伸手从桌角的文件堆里抽出一叠纸，“这是你第一个案子，先看看，下午下班前给我初步结论。”
陈默接过文件，指尖碰到纸页时，能感觉到边缘己经被翻得有些软。
最上面的一页是 “可疑交易警报单”，抬头写着账户持有人的名字：林晓，女，22 岁，职业栏填的是 “家庭主妇”。
警报原因很简单：一个月内累计发生 66 笔转账，总金额 24000 港元，收款方都是同一家公司 ——“香港童趣玩具贸易有限公司”。
“之前的调查员觉得金额小，风险低，准备关案。”
李岚补充了一句，又低头去看自己的电脑屏幕，键盘声再次响起，“你先熟悉下系统，账户流水在 OA 系统里能调，有不懂的…… 先自己琢磨，琢磨不透再问。”
陈默抱着文件走到自己的工位，旁边的男生探了探脑袋，露出一张带点稚气的脸：“我叫周凯，负责技术支持，你要调流水或者查公司信息，找我就行。”
他指了指自己的屏幕，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刚入职别慌，李姐看着严，其实人挺好的，就是之前栽过一次跟头，现在对细节特别较真。”
“栽跟头？”
陈默愣了愣。
周凯刚要再说什么，远处传来一声咳嗽，李岚的目光扫了过来。
周凯立刻做了个 “嘘” 的手势，低头继续敲代码：“回头再跟你说，先看案子吧。”
陈默打开 OA 系统，输入林晓的账户号，屏幕上立刻跳出了详细的流水记录。
66 笔转账，每笔金额都在 300 到 500 港元之间，转账时间很分散，有时候是早上 9 点，有时候是晚上 11 点，偶尔还有凌晨 2 点的记录。
每笔转账的备注都一样：“货款”。
他又调了林晓的开户资料：身份证地址在香港岛北角的一栋老旧唐楼，联系电话是一个香港本地号码，紧急联系人填的是 “丈夫”，但没有填名字，只留了另一个手机号。
开户时间是半年前，除了这 66 笔转账，账户里还有一些现金存款，每次存的金额也不大，多是 400 或 500 港元，存款地点遍布香港各区 —— 今天在油麻地的 ATM，明天在铜锣湾，后天又到了观塘。
“家庭主妇……” 陈默对着屏幕喃喃自语。
他想起自己的表姐，也是家庭主妇，每天的生活就是买菜、做饭、带孩子，账户里的钱要么是姐夫转的家用，要么是偶尔帮人代买东西收的零钱，从来不会这么频繁地转账，更不会跑遍香港各区存钱。
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 —— 也许每个人的生活不一样？
说不定林晓是在网上做小生意，卖东西给玩具公司？
或者是帮玩具公司代收货款？
他点开 “香港童趣玩具贸易有限公司” 的信息，公司注册时间是一年前，注册资本 1 万港元，法定代表人是一个叫 “王秀莲” 的女人，60 岁，地址在旺角的一个写字楼里。
周凯刚好端着咖啡路过，看到他在查玩具公司，顺口说：“这家公司我有印象，之前也出过一次警报，后来查了说只是小贸易公司，没什么问题，账户早就关停了。”
“关停了？”
陈默抬头，“那林晓还一首给它转账？”
“谁知道呢，可能是之前的订单没结清？”
周凯耸耸肩，“不过 2 万多块，确实不算多，之前的调查员打电话给林晓，她说是给孩子买玩具的货款，还说丈夫做装修的，钱都是丈夫给的家用，分多次存是因为丈夫每次结的都是现金，顺手就存 ATM 了。”
陈默把这些信息记在笔记本上：林晓，22 岁家庭主妇，丈夫做装修（现金收入），多次分散存款，转账给玩具公司是 “货款”，玩具公司己关停，前调查员结论 “低风险，可关案”。
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他盯着流水记录看了快一个小时，除了转账频繁点，金额小，没发现其他异常。
下午三点，他抱着文件走到李岚的办公桌前，有点紧张地说：“李姐，我看完了，觉得…… 可以关案。
林晓的解释能对上，金额也不大，玩具公司虽然关停了，但可能是之前的遗留款项。”
李岚正在写报告，听到这话，停下手里的笔，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再戴上时，眼神里多了点审视：“你觉得没问题？
那我问你，她丈夫做装修，每次结现金，为什么要跑遍香港不同区的 ATM 存 400 块？”
陈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可能…… 他刚好在那些区干活，顺手就存了？”
“顺手？”
李岚拿起桌上的香港地图，指了指油麻地到铜锣湾的距离，“从油麻地到铜锣湾，坐地铁要 40 分钟，打车要 200 多块，他会为了存 400 块，特意绕这么远的路？”
陈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之前只注意到 “分散存款”，却没多想 “为什么要跑这么远”—— 是啊，正常人存现金，肯定会找家附近的 ATM，怎么会特意跨区存，还每次只存几百块？
“还有，” 李岚又指了指玩具公司的地址，“旺角那栋写字楼，我去过一次，全是皮包公司，一个房间里能注册十几家公司。
王秀莲这个名字，你查过吗？”
陈默摇头，他只看了公司基本信息，没查法定代表人。
“周凯，调一下王秀莲的关联记录。”
李岚对着不远处喊了一声。
周凯很快把资料发了过来，陈默凑过去看 —— 王秀莲在三年前还注册过一家 “香港顺达贸易有限公司”，因为 “可疑交易” 被银行上报过 “可疑报告（SAR）”，后来公司注销了。
更奇怪的是，王秀莲的联系电话，和林晓紧急联系人的手机号，前西位是一样的。
“两个手机号前西位相同，可能是同一个运营商的，但也可能…… 是同一个人在用不同的号。”
李岚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林晓说丈夫给家用，却连丈夫的名字都没留，联系电话还可能和玩具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有关联，你觉得这还叫‘没问题’？”
陈默的脸有点发烫，他意识到自己太想当然了，只看了表面的解释，没去挖背后的细节。
他低头看着文件里林晓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很年轻，笑容有点腼腆，怎么看都不像有问题的人。
“别被表面骗了。”
李岚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反洗钱最忌讳的就是‘想当然’，每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背后，都可能藏着漏洞。
你再去查，重点查林晓的通话记录，还有她丈夫的身份 —— 如果真有这个丈夫的话。”
陈默抱着文件回到工位，心脏还在砰砰跳。
他打开林晓的通话记录，发现她的手机号每天都会和十几个不同的号码联系，通话时间大多在晚上 8 点到 11 点之间，每次通话都不超过两分钟。
而这些号码，没有一个和她留的 “丈夫” 手机号重合。
他又试着搜索 “香港童趣玩具贸易有限公司” 的地址，发现那栋写字楼里的公司，大多是 “注册半年就关停” 的空壳公司。
王秀莲的名字，在深圳的换钱点黑名单里，居然也出现过一次，备注是 “多次协助他人跨境转移现金”。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办公区的同事陆续下班，周凯收拾东西时路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熬太晚，李姐虽然严，但也是想让你快点上手。
对了，你发现没，林晓每次转账的时间，都在和那些陌生号码通话后的半小时内。”
陈默猛地抬头，看向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和转账流水 —— 晚上 8 点 15 分，和号码 138XXXX5678 通话；8 点 40 分，转账 450 港元给玩具公司。
晚上 9 点 02 分，和号码 139XXXX8901 通话；9 点 28 分，转账 380 港元……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66 次转账，每次都和陌生通话时间对应，这绝对不是巧合。
他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快步走到李岚的办公桌前。
李岚还没走，正在整理文件，看到他过来，抬了抬下巴：“有发现？”
“李姐，林晓的转账时间，全在和陌生号码通话后半小时内，而且王秀莲在深圳的换钱点有黑名单记录！”
陈默的声音有点激动，“还有，她留的丈夫手机号，可能是王秀莲的另一个号码！”
李岚接过笔记本，翻看了几页，嘴角终于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不错，终于找到关键点了。
不过这只是开始 —— 那些陌生号码是谁的？
林晓为什么要在和他们通话后给玩具公司转账？
王秀莲把钱转到深圳后，又交给了谁？”
她把笔记本还给陈默，指了指窗外：“香港的夜晚，看起来很亮，但暗处藏着很多你看不到的东西。
反洗钱就是要把这些暗处的东西挖出来，明天开始，我们去深圳的换钱点看看，你准备好出差了吗？”
陈默看着窗外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不息。
他手里的笔记本上，林晓的照片还夹在里面，那个笑容腼腆的女孩，背后似乎藏着一长串他还没解开的谜团。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准备好了，李姐。”
夜色渐浓，办公区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下李岚和陈默的工位还亮着。
屏幕上，林晓的账户流水在黑暗中泛着冷光，66 笔转账，像 66 个问号，悬在陈默的心头 —— 那些陌生号码的主人是谁？
玩具公司真的只是个空壳吗？
林晓和王秀莲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的答案，还藏在香港和深圳的街头巷尾里，等着他去一一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