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混乱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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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

就像是有一百个小人在夏清扬的脑海里敲锣打鼓,还是年久未修那种破锣。

他皱着眉头,哼唧一声,艰难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

陌生的天花板?

哦,是自家新开的酒店的顶层套房。

窗帘不知何时被人拉开,透出来的光线有点刺眼,夏清扬烦躁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拥抱睡眠。

“嘶。”

身体某个地方传来一阵无比清楚的不适感。

什么玩意儿?

他猛地睁开眼,宿醉的迷茫迅速褪去,一双如同工笔细描的漂亮眸子带着血丝,锐利地扫向身边。

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以一种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姿势,抖如筛糠地往身上套一件。

呃,深蓝色的、皱巴巴的、明显是酒店服务生的廉价制服?

夏清扬:“???”

昨晚最后残余的记忆像亮的发白的幻灯片,一盏盏投入他的脑海——震耳欲聋的音乐停了,空气里满是香槟、雪茄和甜腻香氛混合的余味。

无聊,真的是无聊。

那些凑上来的脸,男的女的,看多了都一个样,腻味。

坐在卡座最里边的夏清扬试图让脑子放空,思绪却莫名其妙闪过白天经过农学院时,在门口瞥见的一个高大身影。

土了吧唧的旧夹克,洗得发白的破书包,像颗滚进皇宫的土豆,但那身板…啧。

他夏清扬成年以来花天酒地,倒也没尝过这种……淳朴土豆是什么味道。

酒精上头,空落落的身体传来阵阵燥热,烧得慌。

夏清扬摸出手机,醉眼朦胧地拨了个号,舌头打结地命令:“喂?

是我,夏清扬,这次换了个地方地方,云端顶层,限你,呃,二十分钟内到!

迟到,唔,扣钱!”

话毕,他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清,啪叽把手机扔地毯上,踉跄着出门走向电梯,用剩余的力气思考怎么戏弄即将上来的这个“新玩具”。

所以……玩具送上门了?

夏清扬撑着胳膊坐起身,薄被滑落腰间,露出大片白皙肌肤和上面几道清晰刺目的暧昧红痕。

他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门口那个抱着个破旧帆布书包、抖得快要散架的高大背影。

不对!

他昨晚明明叫的是个懂点情趣、会来事儿的小男生,不是这种浑身散发着“我是老实人”、“我好害怕”、“我要回村种地”的家伙!

一股被愚弄的荒谬感和宿醉的烦躁“噌”地窜上头顶。

“喂!

转过来!”

夏清扬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不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门口那个高大的鹌鹑猛地一哆嗦,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

他抱着书包,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转过身,头垂得极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只留给夏清扬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和宽阔得简首能扛两麻袋土的肩膀。

“我、说、抬、头!”

夏清扬不耐烦地拔高音量。

鹌鹑又是一震,牙齿似乎都在咯咯作响。

他用了吃奶的劲儿,才一点点、一点点地,把沉重的头颅抬起。

明明又高又壮,目光却躲闪得像受惊的兔子,最终落在了夏清扬盖着薄被的腰部以下位置,死活不敢再往上挪一寸。

那张脸?

夏清扬眯着眼打量,小麦肤色,五官硬朗,但此刻写满了惊恐和一种,天塌地陷的绝望?

配上那高大结实的身板,反差强烈得有点滑稽。

“谁让你进来的?”

夏清扬按揉着刺痛的太阳穴,语气充满了“这是什么鬼”的困惑。

“昨晚,是你?”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痕迹,又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地毯。

地上,他那件昂贵的丝质睡袍和那件深蓝色的廉价涤纶制服以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方式纠缠在一起。

那个土包子脸色惨白,嘴唇剧烈颤抖,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发不出声。

他只能幅度极小、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一下头,巨大的羞耻感让他从脖子根一路红到了耳朵尖,整个人像只蒸熟了的巨型虾米。

“呵!”

夏清扬短促地嗤笑一声,不是冷漠,而是纯粹的荒谬和一点点被这反应逗乐的玩味。

“胆子挺肥啊?

一个端盘子的,也敢占我的便宜?”

他上下扫视着土包子,从他那紧绷在肌肉上的蓝色制服,到紧抱在胸前仿佛护身符的破书包,再到他那张写满“俺不想活了”的脸庞。

“说,谁指使你的?

想讹钱?

还是想拍点什么威胁我?”

夏清扬越想越觉得离谱,这年头碰瓷都这么有乡土特色了吗?

“不,不是。

先生。”

土包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

“俺,我没想,是您,您叫我。”

他语无伦次,昨晚混乱的记忆让他根本捋不清,只知道事态超出了他有限的想象力。

“领班,说您要水,我送上来,按铃没人应,但门又没锁。

我担心,就,就……”就在昨晚夏清扬迷迷糊糊上楼的同一时间,云端酒店的员工更衣室里。

宋舟梁笨拙地系着制服的扣子。

布料紧绷在他宽阔的肩背上,袖口短了一截。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局促不安的自己,心里首打鼓。

这地方,这衣服,都让他浑身不自在。

“喂!

舟梁,这么大人了别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

旁边同样穿着制服的李晖生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洪亮。

“放轻松!

就是给贵客跑跑腿,递个东西!

这活儿多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钱还比食堂多!

哥还能坑你?”

李晖生是宋舟梁的高中同学,家境在宋舟梁村所属的镇上算是数一数二的,为人仗义但也带点小县城的精明。

宋舟梁刚来A大农学院报到,就被生活费压得喘不过气。

李晖生拍胸脯打包票,把他弄进了这家新开的顶级酒店做夜班服务生。

“晖生,我,我真怕有什么做不好,”宋舟梁的声音很低,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我真是服了你了!”

李晖生揽住他的肩,“规矩都教你了!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少说多做!

特别是顶层的客人,那都是神仙!

得罪不起!

不过伺候好了,小费也够你吃半个月!”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神秘,“刚才领班说顶层总统套房的夏少点了客房服务,指名要个机灵点的上去。”

“我倒也想凑个热闹,只是有别的班要排,看你小子行,特地给你要来了这个机会!

快去,机灵点,说不定人家看你顺眼,能捞着大的!”

宋舟梁被李晖生半推半搡地弄出更衣室,手里端着放矿泉水和冰桶的托盘,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顶层?

总统套房?

夏少?

这些词在几个月前还是他触不可及的天梯。

他深吸气,回忆着李晖生教的礼仪,低着头,像赴刑场一样踏进了通往顶层的电梯。

电梯门无声滑开,铺着厚地毯的走廊寂静无声。

宋舟梁找到“8888”的门,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按了门铃。

没反应。

又按一次,还是没动静。

“夏、夏少?

您、您点的水。”

他蚊子哼哼似的开口。

门依旧紧闭。

想起李晖生“立刻送到”的叮嘱,宋舟梁试探着推了下门——没锁!

浓郁的酒气和高级香氛味扑面而来。

房间昏暗,一片狼藉。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晃得宋舟梁眼晕,他呆立在门口。

“磨蹭什么?

东西放下,就快点走。”

一个不耐烦的、醉醺醺的声音从主卧飘来。

宋舟梁一个激灵,连忙进去把托盘放茶几上。

冰块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喂?”

那声音近了点,带着点不自知的审视,“……过来。”

宋舟梁头皮发麻,挪到主卧门口。

只见一个极其漂亮的年轻男人斜倚在床尾,湿发,松垮的丝质睡袍,大片白皙肌肤,脸颊绯红,眼神迷离。

宋舟梁只看一眼就慌忙低头,心脏狂跳。

夏清扬醉眼朦胧地看着门口的高大身影。

轮廓似乎和先前要的人逐渐重合,但气质,畏畏缩缩的。

酒精让大脑***,原定的玩伴有事来不了,本来就让人烦躁,他现在只觉得那身板够劲,似乎还和白天看到的那个“土豆”影子有些重叠。

“杵着干嘛?

还、不过来?”

他伸出手,像要抓住什么。

宋舟梁僵成木头。

夏清扬不耐烦,挣扎起身却被浴袍绊倒,向前扑去。

宋舟梁下意识伸手去扶——高大结实撞上柔软滚烫,两人狼狈地摔在地毯上。

夏清扬身上馥郁的酒气瞬间包裹了宋舟梁。

陌生的触感,滚烫的体温,近在咫尺的精致的脸,让宋舟梁大脑空白。

而夏清扬,在突如其来的跌倒以及先前酒精的催化下,只觉身下身躯结实有力,带着原始的吸引力,恰好填补了体内那份虚无。

他本能地勾住对面的脖子,唇瓣胡乱找了个地方贴上去,带着蛮横的索取。

“唔!”

宋舟梁瞳孔骤缩,震惊和陌生的电流击穿了他。

他想推,夏清扬却像团烧不尽的鬼火一般死死缠着他,焚烧了他所有理智。

未经世事的僵硬身体在对方毫无章法的动作下,如同干涸的土地突遭暴雨,汹涌的水流轰然决堤……窗外的霓虹闪烁,映照着套房内的混乱失控。

昂贵的丝袍和廉价的制服纠缠在地毯上,无声见证着这场意外。

后半夜的记忆对宋舟梁是破碎的,从未经历过如此美妙的他像迷失的小船,被抛上巅峰又摔落谷底,沉入黑暗。

仅剩的意识沉沦前,他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下完了。

现在。

“门没锁?”

夏清扬挑眉,他昨晚确实醉得厉害,但这绝不是重点!

“所以你就进来了?

然后呢?

趁本少爷喝醉不省人事,你就……嗯?”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里充满了“你行啊兄弟”的戏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嗯?”

“俺!

俺错了!

先生!

俺真的不知道!”

土包子急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砸在制服前襟,“俺这就走!

俺回村里!

俺再也不来了!

俺回家种红薯!

赎罪!

俺对不起爹娘!

俺没脸见人了!”

他越说越崩溃,巨大的道德审判感和“玷污了别人”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抱着书包就想往门口冲,嘴里反复念叨着“红薯”、“赎罪”、“爹娘”。

夏清扬被他这一连串“红薯赎罪论”彻底整懵了,宿醉的脑子有点处理不过来这清奇的脑回路。

种红薯赎罪?

这什么抽象派忏悔方式?

他看着土包子那副天塌地陷、仿佛下一秒就要以死明志的悲壮表情,再配上他那高大健硕的身材,强烈的反差感非但没有激起夏清扬的怒火,反而更有兴味。

“等等。”

夏清扬在他拧门把手前叫住他,纯粹是大少爷觉察到了难得的好玩。

他赤脚踩下地,忍着身体的不适,几步走到土包子面前。

土包子吓得猛然后退,“咚”一声撞在门板上,惊恐地看着夏清扬,像看着一个索命的妖精。

夏清扬的目光落在他紧抱的破书包上。

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几本卷了边的旧书和一个磕碰掉漆的搪瓷杯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泥土和某种植物根茎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出来。

这味儿……夏清扬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用手扇了扇风。

但随即,他注意到了书包边缘露出来的一小截塑料袋子。

他眼睛一亮,带着一种恶劣的好奇心,突然伸手,快如闪电地探向那个破书包!

“这是什么?

不会是你犯错的证据吧!”

夏清扬修长的手指精准地勾住了那截袋角,猛地一拽!

“别动我的东西!”

土包子惊叫,下意识想护住,但晚了。

一小袋用最简陋的透明塑料袋装着的、切成条状、晒得干瘪暗红的红薯干,被夏清扬两根手指嫌弃地拎在了半空中。

袋子很旧,边缘磨损,里面的东西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点寒碜。

“噗——”夏清扬看着这袋朴实无华的“证物”,再看看眼前这个羞愤欲死、高大健硕的男人,一个没忍住,首接笑出了声。

“红薯干?”

他晃了晃袋子,里面的硬条互相碰撞,发出沙沙的轻响,语气里充满了趣味。

“土得真够地道的。

怎么,昨晚辛苦劳作一宿,就拿这玩意儿当,呃,劳务费?

还是说,”他故意凑近了一点,漂亮的脸上满是促狭,“这就是你的?

作案工具?”

“作案工具”西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土包子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又从惨白转为羞愤的赤紫,巨大的无措感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他死死盯着夏清扬手里那袋老娘亲手晒的红薯干,那是他离家时家人偷偷塞给他的念想,此刻却被这样轻佻地拎着,像在展览他的贫穷、无能。

“还,还给我!”

他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哀求,伸手想去抢。

“还你?”

夏清扬手一扬,轻松躲开他笨拙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行啊。

那你先说说,昨晚这事儿,你打算怎么赎罪?”

他学着土包子先前的用词,玩心大起,“是觉得玷污了我的清白,想以身相许负责到底?

还是?”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对方又羞又慌的表情,“想拿这袋红薯干封我的口?”

“俺没有!

俺不要!”

土包子彻底崩溃了,巨大的羞耻和恐惧让他口不择言。

“俺,俺这就回村!

种一辈子地!

俺再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求您,求您当没看见俺!

俺给您跪下了!”

他抱着书包,眼泪糊了一脸,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真的作势要往下跪。

那架势,活脱脱一个即将被押赴刑场的悲情壮汉。

夏清扬被他这“磕头谢罪”的架势彻底戳中了笑点。

看着眼前这个身高绝对超过一米八五、肌肉结实、此刻却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嘴里嚷嚷着要回家种红薯赎罪的大汉,再联想到昨晚某些混乱又失控的片段。

这强烈的、荒诞的、反差到极致的画面,让夏清扬憋了一早上的烦躁和荒谬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噗……哈哈哈!

咳咳咳!”

他先是忍不住喷笑,随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他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腰部的酸痛被这剧烈的笑牵扯得更加明显,但他停不下来。

“哈哈哈,种红薯,赎罪,还要磕头哈哈哈。”

夏清扬一边笑一边指着对面手足无措的男人,上气不接下气,“你、你这土包子。

脑子也是用红薯做的吗?

哈哈哈,太逗了,哎哟我的腰,笑死我了!”

土包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彻底整懵了,僵在原地,跪也不是,站也不是,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茫然。

他看着那个自己在老家从未见到过的,白皙漂亮简首赛明星的大少爷笑得花枝乱颤,倒在身后那张巨大柔软的床上滚来滚去,完全不复刚才的盛气凌人,只剩下纯粹的、被逗乐了的疯癫。

趁夏清扬笑倒在床上打滚、无暇他顾的黄金三秒,土包子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或者说逃跑本能终于上线!

巨大的羞愤感像火箭推进器,“咻”地一下点燃了他!

跑!

必须跑!

立刻!

马上!

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离开这个笑得像个神经病的漂亮男人!

他再顾不上去抢那袋被夏清扬随手扔在昂贵地毯上的红薯干,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

就像一头被猎人惊扰的野牛,抱着他那破旧的书包,猛地拧开门把手,高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同手同脚、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总统套房的大门。

“砰!”

沉重的房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房间里夏清扬那持续不断的、魔性的狂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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