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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佳期正站在穹顶下,望着头顶一盏巨大的水晶灯出神。

倾洒而下的绚丽光芒就像璀璨的银河。

照得人心里亮堂堂的。

她来的那个年代,有条件通电的人家极少,镇上家家户户夜里都是点蜡烛照明。

满眼流金转银的华彩,层层叠叠的水晶吊灯在她脸上投映出流动的金色光芒,如同置身于一场迤逦的梦境里。

像这么漂亮的灯,她哪怕在梦里也没见过。

阮佳期正仰着脑袋看得入迷,忽然听见华瑶在远处喊她。

她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华瑶正在和几个小姐妹嬉笑闲聊。

见她走近,华瑶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精致的下巴昂起一丝倨傲的弧度,施恩般地丢下两三个字,“坐下吧。”

语气就像发号施令的主人。

不过阮佳期倒不在意。

她刚好也站累了。

这时代的女人日子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去。

高跟鞋简首就像刑具一样。

她怀疑她的两只脚都己经磨破了。

阮佳期还不知道,自己只是简单一个坐下的举动,落在华瑶和她那群小姐妹的眼睛里,却俨然成了听话和顺从的象征。

名媛们幸灾乐祸地抿嘴偷笑,心里都暗暗觉得解气。

她们最讨厌的就是阮佳期平日里那副命比纸薄,却心比天高的模样。

嫁进了华家的门,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总是摆出一副孤傲清高的姿态,和谁都不乐意多讲一句话,也从不屑于参加圈子里的任何聚会。

又要当***,又想立牌坊,穷酸矫情。

可私底下呢,还不是在华瑶这个小姑子面前乖得像条听主人话的狗一样?

华瑶其中一位小姐妹摇曳生姿地踱步过来,眼神饶有趣味地在阮佳期身上反复梭巡,红唇勾起玩味的弧度,“佳期,你今天这身打扮可真是......别致。

哪位大师的手笔?”

阮佳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旗袍,实话实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周围身着繁复高定礼服的富家千金们纷纷以手掩唇,都被她小学生回答问题的认真劲儿给逗笑了。

“阮佳期,你不是在时尚杂志工作吗,怎么连自己穿的谁家衣服都不知道?”

“该不会是......橙色软件上买的地摊货吧?”

“胡说什么~华氏集团的总裁夫人怎么可能会穿着网购来的旗袍参加晚宴啊~”不知是谁没憋住,终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哎,不过嘛,这风格,最近在那些围着场子钓凯子的小网红间可流行了,叫什么来着?

哦,旗袍美人!”

……名媛们嘲笑的声音被古典交响乐团的演奏掩盖了一些,但依然时不时有人循声向她们的方向望过来,视线落在阮佳期脸上,耐人寻味地打量。

华宴看着眼前莺莺燕燕笑作一团的景象,只觉得索然无味,全程都没开口,只百无聊赖地和一群公子哥发小喝酒碰杯。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们此刻打量阮佳期的目光,并不比在场的名媛小姐们善意到哪里去。

他们只会用更加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她,只当是看马戏团里新来的物种一样。

新奇,却带着轻慢。

名媛们口中蹦出的许多新鲜词,阮佳期听都没听过,只能纯靠猜。

不过她不笨,即便听得云里雾里,也还是敏锐觉察出了她们话里话外的嘲弄。

其实不用她们说,她也知道自己的格格不入。

她的芯子是非物质文化糟粕传承人。

壳子是个天崩开局的万人嫌。

而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明亮华丽。

阮佳期忽然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她不知道该干嘛的时候,就想吃东西。

于是风暴中心的阮佳期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杯可乐,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含住吸管,然后鼓起圆圆的腮帮子,嘬嘬嘬。

无数细密跳跃的碳酸气泡瞬间在她口腔里炸开。

阮佳期下意识瞪圆了眼睛。

好奇怪的感觉!

她又小心试探地嘬了一下吸管。

唔,这味道还挺让人上瘾的。

她发现了全新的乐趣,心情顿时变得欢快起来,咬着吸管的脸颊鼓鼓的,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娇憨可爱。

名媛们嘲讽她的话,阮佳期全都当耳旁风,只把自己想成是一条呆头呆脑的小金鱼。

什么都不想思考,谁也不想应付,只一味抱着杯子喝她的冰阔落,快乐极了。

“喂!

阮佳期,你还没回答呢,你这身旗袍到底是哪买的?”

“该不会真叫她们几个说中了吧?

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十分刺耳。

阮佳期睁着大大的眼睛,只回应给名媛们一个动听的单音节:“嗝——”空气,诡异地凝固了一瞬。

名媛们一时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地愣了一下。

总觉得阮佳期原本就孤僻的性格,好像变得更古怪了。

对面忽然响起了一声男人带着兴味的轻笑。

“我倒是觉得,阮小姐今晚的这身打扮很好看。”

“衣服嘛,人穿着好看就够了,什么牌子,多少钱,都不重要。”

说话的是秦子言,秦家的二少爷。

满沪城再找不出比他更放浪形骸的公子哥,身边的女人多如流水,从不间断。

秦子言擎着一只高脚杯,里头琥珀色的液体轻轻晃动。

他目光露骨地落在阮佳期身上。

从前没仔细看过,首到今天他才惊喜的发现,华家这个“小通房”竟然长得这么正点。

满场争奇斗艳、珠光宝气的闺秀们,被她衬得个个都像是用力过猛的脂粉堆。

少女皮肤吹弹可破,娇嫩白皙,灯光下,羊脂玉般晶莹透亮。

被旗袍包裹的曲线纤秾合宜,细腰如柳,臀如满月,布料盖得越严实,身上漏出的那几抹嫩白就越是晃眼。

但真正攫住秦子言呼吸的,是那双笼着春雾般的眉眼。

秦子言这种流连花丛的浪荡子什么美女没见过,可刚刚与阮佳期一对视,心神竟漏跳了一拍。

似蹙非蹙柳烟眉,似喜非喜含情目。

朦胧,又湿漉漉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双眼眸的深处,缺少了一些热情的温度和旖旎,略显得有些空洞茫然。

不过这份空洞,反而激起了男人骨子里恶劣的征服欲。

光是这样看着,秦子言就己经能够想象得到,被男人压在身下时,这双盛满雾汽的眸子,该会是如何的泪光点点,娇媚流转。

难怪她能爬上华沣的床。

男人平生都最恨被人胁迫。

尤其是华沣那样的狠角色。

华氏集团前任董事长当年不幸车祸早亡,留下孤儿寡母和富可敌国的丰厚家产。

华夫人为了保全丈夫的半生心血,不得不带着尚未长大成人的三个儿女,嫁给了华老董事长曾经的副手。

华沣自十八岁起接管华氏集团,有传言说,他掌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杀了自己的继父。

传言不知真假,但华氏集团这些年在华沣雷厉风行的手腕统治下,老臣子们走的走,亡的亡。

如今整个华氏集团都是华沣的一言堂,规模和财富比其父生前在时还要壮大数倍,说是在沪城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而华沣本人的洁癖有目共睹,对主动扑上来的女人,态度冷漠得令人发指。

曾经多少莺莺燕燕挖空了心思扑腾到华沣面前,最终都没能掀起风浪,无一例外的被折断翅膀,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而眼前这个女人,胆子大到敢算计华沣,却非但没被华沣将脖子拧断,反而还成为了“华太太”。

再怎么名不符实,也终究是个名分。

华沣那样心狠手辣的男人,不可能被区区几张床照拿捏住。

连“踏着继父尸骨上位”这种流言于他都不过是秋风过耳,世上还有什么能威胁住他的舆论?

而这个出身低微的女人身上,有什么价值是能被华沣施予青眼的?

只有美色。

还不是一般的美色。

可见这女人在床上的功夫一定有她的独到之处。

这般人间尤物,偏偏落在华沣手里。

华沣竟也舍得让她独守空房两年,真是暴殄天物。

秦子言喉结重重一滚。

他看阮佳期的眼神,和在场名媛们有异曲同工之处。

女人们都想撕碎她。

秦子言也想撕碎她,不过,是在另一种场合之下。

这要是能弄上床……光是想想,骨头都要酥了。

……“阮小姐平时喜欢穿旗袍?”

秦子言噙着风流的笑意,晃着酒杯,绕到了阮佳期身边,自然而然地同她左手边一位名媛交换了一个眼神,施施然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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