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起一个呗，” 老板叼着瓜子凑过来看，“叫‘左手怪’？
挺形象。”
林燃皱眉。
他不喜欢 “怪” 这个字。
父亲以前总说，左手右手都是手，只是用得惯不惯的事，没什么怪不怪的。
他咬着笔杆想了想，在格子里写下 “焰影”—— 父亲名字里有个 “建”，他名字里有个 “燃”，火焰的焰。
“焰影？”
老板念了遍，“还行，比‘左手怪’强。”
他把报名表收起来，“下周六初赛，记得来。”
林燃 “嗯” 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刚到机位旁，王浩就凑上来：“成了？
钱咋办啊？”
“老板说先欠着，赢了从奖金里扣。”
林燃坐下，把鼠标垫重新铺开。
机油印被阳光晒得发暖，他左手放上去时，手腕的麻意好像轻了点。
“牛逼！”
王浩一拍大腿，“那咱赶紧练！
我去叫其他人！”
他们这队是临时凑的 “草台班子”：王浩打辅助，以前是网吧的 “万年青铜”；上单是隔壁职高的学生，叫李磊，听说以前是校篮球队的，操作糙但敢冲；打野是网吧老板的侄子，叫赵鹏，总爱蹲草丛；中单是个戴眼镜的女生，叫苏晓，据说是重点高中的，偷偷溜出来打游戏，AP 法师玩得还行。
五个人凑齐时，太阳己经斜到西边。
赵鹏叼着棒棒糖调键盘：“咱练啥阵容啊？
要不玩‘西保一’？
让燃子 C。”
“保个屁，” 李磊把校服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我上单剑魔乱杀，不用保。”
“别吵。”
苏晓推了推眼镜，点开对战模式，“先打两把匹配试试手感。”
林燃没说话，默默选了薇恩。
加载界面弹出时，他瞥见对面 ADC 的 ID 叫 “职业梦”，心里莫名一紧 —— 这名字听着就不像路人。
游戏开始，林燃买了多兰剑出门。
走到下路线上时，他习惯性地用左手划了下鼠标：薇恩的走位比平时飘了点，大概是太紧张。
王浩的辅助是奶妈，跟在他身后加血，嘴里还碎碎念：“对面 ADC 补刀好像挺稳……”林燃没接话，眼睛盯着兵线。
第一波兵到塔下时，他正想补最后一下，对面 ADC 突然一个平 A 抢了过去 —— 是卢锡安，手长，走位还灵活。
“操，被压了。”
王浩啧了声。
林燃没吭声，左手手指在鼠标上蜷了蜷。
他注意到卢锡安的补刀节奏：每补三个兵就会往前压一步，像是在卡他的位置。
第二波兵来时，他故意漏了个残血兵，等卢锡安上前的瞬间，突然一个 Q 技能翻滚到他身后，平 A 接 W 被动 —— 卢锡安的血条掉了一小块。
“漂亮！”
王浩喊了声。
对面卢锡安显然愣了下，往后退了两步。
林燃没追，转身补刀 —— 他知道自己不能急，父亲以前焊货架时总说 “慢工出细活，急了就焊歪”。
可接下来的十分钟，他还是被压了。
卢锡安的走位太滑，辅助是牛头，总找机会顶他。
有次他被牛头顶到塔下，差点被塔打死，多亏王浩奶了口血。
“不行啊燃子，” 李磊在语音里喊，“我上路也被压了，这把要输？”
林燃咬着唇没说话。
他盯着卢锡安的装备：多兰剑加吸血鬼节杖，比他多了个小件。
手腕又开始发麻，护腕勒得有点紧，他想松松，又怕分神。
“中路能来帮下吗？”
他终于开口，声音有点闷。
“等会儿，” 苏晓说，“我这波兵线没清完。”
就在这时，对面牛头突然闪现顶开王浩，卢锡安紧跟着上来，Q 技能接平 A—— 林燃的血条瞬间掉了一半。
他下意识往塔下跑，左手鼠标猛地一甩 —— 薇恩的翻滚方向偏了，正好撞在小兵堆里。
“完了完了！”
王浩喊。
林燃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看见卢锡安的技能己经甩过来，眼前的屏幕好像晃了下 —— 突然，他想起父亲教他焊东西时的样子：“手别抖，盯着焊点，心里数三个数。”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手指猛地按下去：E 技能！
薇恩的弩箭精准地把卢锡安钉在了墙上！
同时右手按出治疗，血条回了一小截。
王浩反应过来，赶紧奶了口。
“杀他！”
王浩喊。
林燃没犹豫，平 A 接被动，再平 A—— 卢锡安的血条眼看着往下掉。
对面辅助想上来救，被王浩的沉默打断。
最后一下平 A 出手时，林燃的左手腕猛地一麻，但他没松鼠标 ——“First Blood” 的提示音弹了出来。
“牛逼！”
语音里爆发出欢呼。
林燃靠在椅背上，才发现后背的校服己经湿透了。
他低头看左手腕，护腕被汗浸得发黑，机油印的鼠标垫上，鼠标正好停在 “焰影” 两个字的上方。
“这波可以啊，” 苏晓的声音带着笑意，“没想到你左手这么溜。”
林燃扯了扯嘴角。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用左手拿筷子，说 “万一右手受伤了呢，总得留个后手”。
那时他总觉得麻烦，现在才知道，父亲早就为他铺了条路。
游戏后期，林燃的薇恩装备起来了。
最后一波团战，他绕后切对面后排，左手鼠标甩得飞快，薇恩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像团灵活的火。
对面卢锡安想切他，被他一个 Q 技能躲掉，反手就是三箭 ——“Penta Kill” 的音效炸响时，网吧里突然安静了。
周围的人都转过头看他，有人吹了声口哨：“这左手 AD 可以啊！”
林燃没抬头，赶紧点了 “退出游戏”。
他怕别人看他，尤其是看他的左手 —— 以前在学校，总有人笑他 “左撇子怪胎”，他听着就烦。
“燃子，你刚才那波走位绝了！”
王浩拍他肩膀，“跟跳舞似的！”
林燃嗯了声，开始收拾东西。
天己经黑了，网吧的灯亮起来，照得鼠标垫上的机油印闪闪的。
他把鼠标垫卷起来时，突然看见吧台那边有人在看他 —— 一个穿灰色 T 恤的中年男人，头发有点白，正举着手机，好像在拍他。
“看啥呢？”
王浩也看见了，皱了皱眉。
那男人没说话，放下手机走过来。
他走到林燃旁边，目光落在他的左手腕上：“这护腕…… 是林建国的吧？”
林燃猛地抬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你认识我爸？”
男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起来：“以前在一个厂上班的，他总跟我显摆儿子，说你打游戏左手比右手灵。”
他顿了顿，递过来一张名片，“我叫黄志强，是个搞电竞的。
下周比赛，我来看看。”
林燃接过名片，上面写着 “星火电竞俱乐部 教练 黄志强”。
他捏着名片的手有点抖，护腕下的手腕又开始发麻，但这次不是疼，像是有股热流在往上游。
“你爸说过，” 黄志强看着他的眼睛，“你握东西稳，不管是焊枪还是鼠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