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门声密集如暴雨,砸得人耳膜生疼。
顾景舟的反应快得惊人。
几乎在车门被拉开的同一瞬间,他猛地将沈青筠往自己身后一拽,用自己宽阔的肩背挡住了大部分镜头。
另一只手“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车门控制钮上,车窗急速上升,隔绝了外面扭曲兴奋的脸孔和刺目的光。
“开车!”
他对着前座吓傻的司机低吼,声音因震怒而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车子猛地窜了出去,将那群不速之客和喧嚣粗暴地甩在后面。
车厢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和两人尚未平复的、有些交错的呼吸声。
刚才那一刻的混乱、逼仄、以及被骤然打断的…… whatever it was,像一团滚烫的蒸汽,弥漫在空气中。
顾景舟依然保持着半护着沈青筠的姿势,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
沈青筠微微挣动了一下,顾景舟这才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坐回自己的位置。
西装外套下的肌肉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按压的触感,和另一具身体贴近时的温热。
“抱歉。”
顾景舟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调,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我会处理。”
沈青筠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东西。
他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嗯了一声。
胃部的剧痛在方才的惊吓和沈青筠的紧急处理下己经缓解大半,但一种新的、更复杂的躁郁开始在顾景舟胸腔里盘踞。
他扯了扯领带,感觉有些透不过气。
车子最终停在沈青筠医馆所在的巷口。
“药按时吃。”
沈青筠拎起药箱,声音己经恢复平时的清淡,“近期饮食清淡,忌酒忌辛辣。”
他推开车门,下车,没有多余的话,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的阴影里。
顾景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沉声道:“回公司。”
第二天,财经版和娱乐版的头条都相当热闹。
“顾氏总裁深夜秘会同性友人,车内举止亲密?”
“商业巨子顾景舟疑陷特殊恋情,对象竟是中医师?”
配图是模糊不清的车内照片,能依稀辨认出顾景舟的侧脸,以及他护着身后人、两人姿态靠近的画面。
顾景舟面沉如水地扫过平板上的新闻,将助理递上来的几家媒体名字记下,处理方式冷酷高效——律师函,施压,收购,一条龙。
他不在乎花钱,只要求最快速度将这些东西从明面上抹去。
但流言是水,越是围堵,越是无孔不入。
公司内部的气氛变得微妙。
员工们低头恭敬问好,转身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董事会里几个老古董的电话也接踵而至,旁敲侧击,语重心长。
顾景舟一律冷处理,态度强硬,仿佛一切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噪音。
只是下一次去医馆复诊时,他敏锐地发现,巷口似乎多了些徘徊的陌生面孔。
沈青筠的神色如常,替他诊脉,换药方,仿佛完全没受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影响。
只是在扎针时,他状似无意地提起:“巷口那辆黑色轿车,停了三天了。”
顾景舟闭着眼,嗯了一声:“碍眼的话,我让人弄走。”
“不必。”
沈青筠手指轻旋银针,“只是提醒你,他们拍不到想要的,可能会用别的办法。”
他的语气太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又一周后,一个雨夜。
顾景舟应酬完,刻意没让司机送,自己开着车,鬼使神差地又绕到了那条深巷附近。
雨刮器单调地左右摆动,划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
他远远看见医馆的灯还亮着,像昏黄暖昧的一小团光,在雨夜里孤零零地守着。
他停了车,却没下去,只是隔着雨幕望着那扇窗。
最近他睡眠好了很多,凌晨三点不再准时惊醒。
但一些别的东西,却开始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滋生蔓延。
比如那双微凉的手指,那股淡淡的药香,那个人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
车窗被敲响。
顾景舟心头猛地一跳,转头看去。
沈青筠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站在车外,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细流落下。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身形在雨夜里显得有些单薄,目光透过沾着水珠的车窗看他,带着一丝询问。
顾景舟降下车窗。
“看顾总的车停了很久,”沈青筠的声音混着雨声,有些模糊,“是又有哪里不适?”
雨声淅沥,周遭没有狗仔的踪迹。
顾景舟看着他,忽然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他——一种不想再克制,不想再理会那些噪音,只想抓住眼前这片安静的冲动。
“嗯。”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比平时低哑,“胃不太舒服。”
沈青筠沉默地看了他两秒,那双眼睛在雨夜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亮,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
然后,他微微颔首。
“雨大,”他说,“上来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