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长正在焊接被执法舰击穿的舱壁，火花溅在防弹玻璃上，像极了记忆芯片里那些转瞬即逝的蓝宝石碎片。
"他们给你植入了追踪器。
"老船长突然扔过来一把镊子，"后颈第三块脊椎骨。
"林深摸向发烫的皮肤，指尖触到凸起的金属片。
镊子刺入皮肉的瞬间，她咬住帆布围裙，咸腥的血混着冷汗流进嘴角。
记忆修复枪在旁边嗡嗡震动，仿佛在***她滥用能力——三小时前强行读取污染芯片的副作用还在持续，耳膜里回荡着父亲临终前的海浪声。
"记忆银行的狗。
"老船长将带血的追踪器扔进酸液池，"苏璃那丫头现在..."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林深撞翻工具架冲向驾驶舱，全息海图上，二十七个红点正以Z字形包围过来。
而在更深处，浮城核心区的金色光晕正在膨胀，像一颗即将爆裂的恒星。
"不是执法舰。
"老船长砸碎烟斗，"是记忆清洗舰！
"林深抓住操纵杆的手突然颤抖。
三年前她见过这种舰队——银白色的船体布满神经突触般的纹路，所过之处，所有电子设备都会变成废铁，而人类的记忆会像被海浪冲刷的沙滩字迹般消失。
当时苏璃站在清洗舰的观景台上，黑色制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机械眼映出整座浮城的倒影。
"启动电磁脉冲！
"老船长吼叫，"快！
"潜水艇发出垂死的哀鸣。
林深看见自己的指甲在控制台上刮出火星，父亲的声音突然在意识深处炸响："陆地文明最后的种子在..."电流穿透神经的瞬间，她终于看清记忆芯片里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不是苏璃，是另一个银发女子，她的左眼镶嵌着和苏璃一模一样的机械义眼。
"老船长！
启动变形程序！
"林深砸向红色按钮，"去海底基因库！
"潜水艇外壳开始蠕动。
老船长咒骂着启动液压装置，船体像蜕皮的蛇般露出内层的金属骨骼。
林深撞开逃生舱盖，暴雨灌进脖颈的刹那，她看见清洗舰发射的神经毒素弹拖着绿色尾焰划破夜空。
"跳！
"老船长将她踹出舱门。
海水包裹全身的瞬间，林深激活了父亲留下的潜水服。
面罩显示深度正在急速增加：300米、500米、800米...压力计指针疯狂跳动，而她的太阳穴突突作痛——那些被污染的记忆碎片正在重组，父亲的脸与银发女人的面孔交替闪现。
"抓住！
"金属绳索突然缠住腰间。
林深抬头看见老船长驾驶着微型潜艇，船头亮着基因库的识别灯。
在他们下方，巨大的海底穹顶正在苏醒，无数发光水母从裂缝中涌出，像为沉睡的文明披上磷火寿衣。
"记忆银行的人在穹顶里。
"老船长吐出烟圈，"二十年前你父亲把陆地基因库的密钥..."潜艇突然剧烈震动。
林深撞在观察窗上，看见清洗舰的触手己经缠住穹顶外壁。
神经毒素在水中扩散成绿色云雾，成群的水母开始自爆，爆裂的发光器官如同坠落的星辰。
"他们要抹除所有证据。
"老船长按下某个按钮，"包括你父亲留下的..."警报声再次炸响。
林深的后颈突然传来灼烧感——被取出的追踪器居然还在工作！
她摸向口袋，发现那枚污染芯片不知何时变成了蝴蝶形状，金属翅膀上刻着记忆银行的标志。
"让开！
"修复枪抵住太阳穴的瞬间，林深坠入记忆洪流。
这次她站在基因库穹顶内部。
银发女人正在操作控制台，她的机械眼闪烁着和苏璃相同的红光。
"记忆是病毒。
"女人轻声说，"必须彻底清除。
"父亲从阴影中冲出，匕首刺向女人的机械眼。
但金属义眼突然弹出，化作无数纳米机器人涌入父亲鼻腔。
"你女儿会继承你的罪。
"女人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她会成为最完美的载体。
"林深尖叫着扣动扳机。
修复枪的蓝光击碎全息投影，她摔回现实，发现老船长正用惊愕的眼神看着她——她的右手正死死攥着那枚蝴蝶芯片，金属翅膀己经刺入掌心。
"你看到了？
"老船长的声音发颤，"二十年前..."潜艇突然被巨浪掀翻。
林深撞向舱壁，看见清洗舰的触手正在撕扯穹顶防护罩。
而在防护罩内部，无数冷冻舱正在浮起，每个舱内都蜷缩着人类胚胎——以及嵌在胚胎太阳穴位置的，闪烁的机械义眼。
"陆地基因..."老船长突然咳嗽起血，"不是种子...是病毒..."警报声变成刺耳的尖叫。
林深看见自己的潜水服开始渗水，而老船长的胸口插着半截神经毒素弹。
老人用最后力气塞给她一个水晶管："去...去找陆沉舟...他..."清洗舰的触手突然穿透潜艇。
林深抱着水晶管滚出舱门，在海水里看见老船长被触手卷走的身影。
他的机械义肢在挣扎中脱落，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肤——和记忆芯片里那些被污染的记忆载体一模一样。
上升气流突然裹住林深。
她抬头看见某个庞然大物正在头顶盘旋，那是记忆银行的空中要塞，外形如同倒置的潜水艇，表面布满无数正在眨动的机械眼。
要塞底部打开舱门，银白色的身影纵身跃下，制服在气流中翻飞如蝶。
"林深。
"苏璃的机械眼亮起红光，"你果然在这里。
"林深举起修复枪，却发现枪管正在融化——神经毒素己经腐蚀了所有金属。
苏璃缓缓走近，她的机械手指弹出数据接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你父亲偷走了不该拿的东西。
"苏璃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林深突然笑了。
她扯开潜水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闪烁的蓝色纹路——那是父亲用匕首刻下的基因序列，此刻正在海水里发出微光。
"你知道为什么记忆银行的人总戴着眼罩吗？
"林深向前一步，"因为他们的机械眼，看不见真实。
"苏璃的机械臂突然僵住。
林深趁机将水晶管刺入对方机械眼的接口，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银发女人将胚胎植入苏璃母亲***，父亲在实验室里销毁数据，而年幼的苏璃蜷缩在角落，左眼流着血泪..."你早就醒了。
"林深贴着苏璃颤抖的机械面颊，"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清洗舰的触手突然从背后袭来。
林深感觉后腰传来剧痛，但苏璃的机械臂更快——她扯断自己的左臂，数据接口喷出的电浆将触手烧成焦炭。
两人坠向海底时，苏璃用仅剩的右手抓住林深的潜水服。
"他们在我脑中装了清除协议。
"苏璃的机械眼开始冒烟，"每过十二小时..."记忆银行的要塞突然发射主炮。
林深看见穹顶防护罩彻底崩裂，冷冻舱像珍珠般散向深海。
而在某个舱体内，穿白大褂的银发女人正在沉睡，她的机械眼与苏璃的残臂完美契合。
"抓住！
"新的绳索缠住腰间。
林深抬头看见穿潜水服的男子正在上升气流中摇晃，他的面罩反射着基因库的冷光，腰间挂着刻有鲨鱼齿标记的匕首。
"陆沉舟？
"林深喊出那个名字。
男子点头的瞬间，苏璃的机械臂突然爆炸。
林深感觉自己在急速下坠，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炸开：父亲在基因库前刻下纹路，苏璃在雨夜里撕毁合影，银发女人将机械眼按进胚胎太阳穴...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陆沉舟抛下的救生舱。
舱门打开时，林深看见内部布满与潜水艇相同的刻痕——三道平行线，像父亲当年在废弃轮渡上留下的记号。
"欢迎加入记忆猎人。
"陆沉舟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不过从今天起，我们要改行当小偷了。
"林深爬进救生舱的刹那，记忆银行的要塞发射了第二发主炮。
整个海底穹顶在强光中汽化，而她怀中的水晶管突然发烫，父亲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回荡："陆地文明从未沉没，它只是...变成了病毒。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