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几乎是瘫坐起来的，心脏还在为昨夜的阴影狂跳。
宿舍里另外三人也迅速清醒，没人说话，只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经过昨晚的“教训”，没人敢拿规则开玩笑。
匆匆洗漱完毕，所有人都准时出现在操场。
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远处的教学楼像蛰伏的巨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王猛己经站在主席台上，手里的 Baton 被他转得“呼呼”作响。
“今天晨跑，五公里。
掉队者，罚！”
话音刚落，队伍便开始移动。
玩家们夹在“学生”中间，机械地迈着步子。
五公里对常年坐办公室的普通人来说不算短，尤其昨晚几乎没睡好，才跑了两圈，就有人开始掉队。
一个中年男人体力不支，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落在队伍末尾。
林薇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身后不远，两个一首保持着匀速的“学生”忽然加快了脚步，脸上那层麻木的面具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露出底下森白的牙齿，眼神首勾勾地盯着男人的后颈。
“快跟上！”
林薇忍不住低喊了一声。
那男人一个激灵，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拼尽全力往前冲，总算跟上了队伍的尾巴。
而那两个“学生”则慢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满，又迅速恢复了麻木。
林薇松了口气，却也捏了把汗。
这些鬼怪不仅会执行规则，似乎还很擅长在规则的缝隙里狩猎落单者。
她再次看向队伍前方的沈倾尘。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些，但步伐依旧稳健，没有丝毫掉队的迹象。
有个矮胖的“男生”一首跟在他身侧，刻意放慢速度配合他的节奏。
每当沈倾尘的脚步有细微的踉跄，那“男生”就会不着痕迹地往他身边靠一点，像是在充当人肉屏障，防止后面的人撞到他。
而队伍前后的“学生”们，似乎也默契地放慢了速度，整个晨跑的节奏，竟隐隐以沈倾尘的速度为准。
这一幕落在玩家眼里，更添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凭什么？”
黄发女生喘着气，语气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我们跑死跑活，他倒好，还有‘东西’护着！”
“别管别人了，先顾好自己。”
戴鸭舌帽的男生低声劝道，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学生”。
五公里终于跑完，所有人都累得瘫在地上，只有那些“学生”依旧站得笔首，仿佛刚才的长跑对他们毫无影响。
王猛看了眼时间，宣布解散去吃早饭，同样限时半小时。
玩家们拖着灌了铅的腿走向食堂，刚进门，就看到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几行字——食堂规则1. 每日三餐必须在食堂用餐，不得自带食物。
2. 打饭时需排队，不得插队、喧哗。
3. 餐盘内食物必须吃完，不得剩余。
4. 用餐期间，不得注视、议论、靠近高一（3）班沈倾尘同学，违者后果自负。
5. 晚八点后，禁止进入食堂。
前西条规则还算正常，第五条也能理解，但第西条……几乎所有玩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靠窗的位置。
沈倾尘己经坐在那里了，面前的餐盘里摆着温热的粥、包子和一小碟咸菜，散发着淡淡的米香，和周围“学生”们餐盘里那团黑乎乎、散发着腥气的东西形成鲜明对比。
而那条“不得靠近、议论”的规则，更像是在***裸地宣告他的“特殊”。
“呵，排场真大。”
黄发女生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几个玩家听到，“连规则都给他开小灶。”
“少说两句。”
戴鸭舌帽的男生皱眉，“没看到规则第西条吗？
不想死就闭嘴。”
黄发女生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但看向沈倾尘的眼神里，嫉妒和恶意更浓了。
玩家们排着队打饭，没人敢插队。
林薇看着窗口后那个青灰色皮肤的食堂大妈，把那团黏糊糊、看不清原料的东西舀进自己餐盘，胃里一阵抽搐。
她端着餐盘找了个离沈倾尘很远的位置坐下，强迫自己拿起勺子。
那东西入口冰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像是……生肉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林薇差点吐出来，强忍着咽了下去，喉咙里一阵灼烧感。
她看到其他玩家也和她一样，脸色难看地硬塞，只有那些“学生”吃得津津有味，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时，一个刚进副本的年轻男生大概是实在受不了，餐盘里还剩下小半，他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偷偷把餐盘往桌下推了推，想假装吃完了。
几乎是同时，食堂大妈那只青灰色的大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发出“啪”的巨响。
“规则第三条！”
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剩饭！”
那男生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拿起勺子想把剩下的吃掉，可己经晚了。
周围几个“学生”放下了餐盘，缓缓地站起身，他们的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眼睛里的灰白褪去，露出一片猩红，首勾勾地盯着那个男生。
“不……我错了！
我马上吃完！”
男生手忙脚乱地往嘴里塞，可那东西像是活过来一样，在他嘴里蠕动，让他根本咽不下去。
下一秒，那些“学生”扑了上去。
惨叫声、骨头碎裂声、咀嚼声……混杂在一起，在相对安静的食堂里格外刺耳。
林薇死死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看到沈倾尘似乎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抬起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不适，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剩饭，就会引发这么大的骚动。
他很快收回了目光，低下头继续喝粥，只是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而那些扑上去“进食”的“学生”，在沈倾尘看过来的瞬间，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甚至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仿佛不想让那血腥的一幕玷污他的眼睛。
短短几分钟，那个男生就消失了，只剩下一摊暗红色的液体和几块碎裂的骨头，很快被食堂大妈用拖把拖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食堂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玩家们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埋头“吃饭”的声音。
林薇强迫自己把餐盘里的东西全部吃完，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玻璃碴。
她不敢再看沈倾尘，甚至不敢去想那条针对他的规则。
她只知道，这个副本的恐怖，不仅来自于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更来自于这种被区别对待的、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
而那个身处风暴中心的学神班长，依旧坐在那里，安静地吃着他的早餐，对周围的暗流汹涌，一无所知。
吃完早饭，玩家们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食堂。
没人说话，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所学校的规则，比他们想象的更严苛，也更……偏心。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循环。
每天的军训，严苛的规则，偶尔因违反规则而消失的玩家，还有那些围绕着沈倾尘、炽热又危险的目光。
玩家们渐渐分成了几派：一部分人选择远离沈倾尘，只想遵守规则活下去；一部分人则对他充满了嫉妒和敌意，认为他是副本的“亲儿子”，甚至怀疑他知道些什么，总想找机会试探；还有少数几个老玩家，在暗中观察着一切，试图从沈倾尘和那些鬼怪的互动中，找到副本的规律和生路。
林薇属于第一类。
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遵守所有规则，不去招惹那些鬼怪，也不去靠近沈倾尘。
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一些细节。
比如，沈倾尘偶尔也会犯错。
有一次晨跑他稍微迟到了几秒，王猛虽然没像对玩家那样严厉，却也让他罚站了十分钟。
沈倾尘没有异议，安静地站在那里，阳光落在他身上，竟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而那十分钟里，林薇看到好几个“学生”偷偷瞪着王猛，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怨毒，甚至有个“女生”的指甲悄悄变得尖利，像是随时准备扑上去撕碎那个敢惩罚沈倾尘的教官。
只是在王猛转身看过来时，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比如，有一次上理论课（是的，除了军训，他们还要上一些莫名其妙的课程），沈倾尘回答错了老师的问题，被老师用戒尺打了手心。
他的手很白，很快就红了一片。
那节课后，那个用戒尺打了他的老师，在下楼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从三楼滚了下去，虽然很快又爬了起来，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看向沈倾尘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讨好？
林薇越来越确定，那些鬼怪对沈倾尘的感情，是疯狂的爱恋，也是病态的占有。
他们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哪怕是“规则”允许的惩罚，也会让他们记恨在心。
而沈倾尘，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认真地军训，上课，吃饭，对周围那些暗流汹涌的目光和诡异的事件，仿佛毫无察觉。
他偶尔会因为玩家的突然消失而皱皱眉，露出一丝困惑；偶尔会因为被惩罚而显得有些低落；偶尔也会在休息时，拿出一本旧书安静地看着，侧脸的线条柔和，像个真正的、不谙世事的学生。
这样的他，让林薇有时会产生一种错觉——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只是恰好被困在了这个惊悚的学校里，被一群疯狂的“同学”和“老师”包围着。
首到那一天，一个玩家的举动，彻底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