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归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书桌和堆叠如山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而是一片灰蒙蒙的、仿佛永远也不会晴朗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夹杂着稀薄的、让他喉咙发干的怪异能量。
他撑起身子,环顾西周。
自己正躺在一片枯黄的草地上,远处是嶙峋古怪的山石,植被稀疏,大多呈现一种病态的灰绿色。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深夜台灯下那道骤然亮起、吞噬一切的刺目白光,以及一阵天旋地转的撕裂感。
竞赛题…白光…然后就在这里了。
穿越?
这个只在小说里见过的词汇突兀地蹦进他的脑海。
身为一个信奉唯物主义的高三理科生,凌归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否定了这是梦境的可能。
冷静,必须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高速运转的大脑接受现状。
观察,分析,这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身上的校服变成了粗糙的麻布衣,身旁放着一个破旧的药篓和一把小药锄。
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正在从事采集工作。
他检查了一下药篓,里面只有几株干瘪丑陋、从未见过的植物。
周围的灵气…如果那微弱的能量流可以称之为灵气的话,稀薄得令人发指。
按照他看过的修仙小说类比,这里简首是末法中的末法时代。
身体的原主似乎只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这让他处境更加艰难。
“喂!
那边的!
发什么呆!
再不抓紧,好点的蚀骨草都被别人挖光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凌归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同样破烂、面色焦黄的中年汉子正不耐烦地朝他喊道。
那人眼神浑浊,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麻木和急切。
蚀骨草?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归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拿起药锄,模仿着其他人的样子,在枯石间仔细搜寻。
他需要信息,而融入环境是获取信息的基础。
这片地域被称为“荒域”,是这个世界最为贫瘠的边缘地带之一。
通过零星的对话和观察,凌归大致拼凑出一些信息:灵气枯竭己久,所谓的修行艰难无比,强大的修士早己成为传说。
像他们这样的凡人,以及更多挣扎在底层的低阶修士,活着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采集一些蕴含微薄灵力的药材或矿石,向上层管理者换取苟延残喘的物资。
这是一个绝望的世界。
天道崩坏,万物凋零——他从一个老采药人醉后的呓语中听到了这样的词句。
凌归的心沉了下去。
从一个充满希望和规则的科学世界,突然坠入这样一个蛮荒、绝望的深渊,巨大的落差足以让人崩溃。
但他没有。
多年的理科训练塑造了他极度理性的思维模式。
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加速死亡。
他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或者至少,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道白光是什么?
是谁或者什么力量把他送到这里?
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心上。
他变得越发沉默,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锐利地观察着一切,大脑如同精密仪器般记录着地形、植被分布、天气变化、乃至其他人的行为模式。
他注意到,天空的颜色似乎比昨天更灰暗了一些,空气中那种令人不安的躁动感也隐约增强了。
第二天,凌归依旧跟着采药的队伍出发。
他尽可能多地采集那种名为“蚀骨草”的灰褐色植物,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变得逐渐熟练。
活下去需要资源,这是最朴素的道理。
然而,就在日头升到最高点,众人分散在山谷中埋头苦干时——毫无征兆地,整个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阴暗,仿佛整个世界的灯光被瞬间掐灭。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从天而降,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压在所有生灵的心头!
凌归只觉得呼吸一窒,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那灰暗的天幕之上,一根手指探了出来。
无法形容那根手指的巨大,它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仅仅是其一节指骨,就遮蔽了整个荒域的天空。
指纹沟壑如山峦般深邃宏伟,皮肤纹理间流淌着毁灭的法则光辉,冰冷、无情、至高无上!
时间仿佛被冻结,空间似乎被钉死。
凌归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充斥视线的巨指,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向下按落。
它的目标…似乎是这片荒域,又或者,是这片荒域中的…他?
“仙…仙罚……”旁边那个中年汉子挤出最后一丝气力,发出绝望的嘶鸣,随即身体如同被挤碎的虫子般,噗地一声爆成一团血雾。
死亡。
纯粹的、绝对的死亡气息笼罩了凌归的每一个细胞。
他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中反而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最本能的、基于物理学的认知:无法计算的质量,无法理解的能量,降维打击般的毁灭方式。
逃?
往哪里逃?
在这锁定时空的威压下,思维都是一种奢侈。
巨指未至,那恐怖的压力己经让大地开始哀鸣、塌陷。
凌归感到自己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内脏被疯狂挤压。
要死了吗?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连原因都不知道?
不!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和愤怒猛地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他还没有找到答案!
他还没有回家!
他不能就这样像一只蚂蚁一样被碾死!
他用尽全部意志力,试图对抗那冻结时空的力量,眼球因极度用力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那越来越近、充斥整个世界的指尖!
下一秒。
无法形容的剧痛传来。
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他的一切,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瞬间湮灭,化为最原始的粒子。
思维陷入永恒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凌归猛地吸了一口气,心脏疯狂跳动,像是要炸开胸腔。
他发现自己仍然保持着挖掘的姿势,手里紧紧攥着那株刚挖出来的、干瘪的蚀骨草。
阳光虽然依旧灰蒙,却好端端地挂在天上。
远处,那个面色焦黄的中年汉子正不耐烦地朝他喊道:“喂!
那边的!
发什么呆!
再不抓紧,好点的蚀骨草都被别人挖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