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庙里的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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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镇镇政府办公楼二楼,最东头那间原本堆放杂物的储藏室,被临时清理出来,挂上了“书记办公室”的牌子。

牌子崭新,红底白字,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有些突兀。

办公室里,赵建国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依旧阴沉的天空和湿漉漉的院子。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窗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刚送走了又一拨前来“汇报工作”的镇干部,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套话和不着痕迹的试探。

空气里还残留着劣质香烟和某种刻意营造的“热情”混合的味道,让他微微蹙了蹙眉。

基层的复杂,他早有心理准备,但青石镇的“热情”,似乎过于粘稠了些。

钱卫东那张总是堆满笑容的脸,以及他身后那些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眼神,像一层无形的膜,将他隔绝在真正的核心之外。

他转身走到那张同样崭新的办公桌前坐下,桌上除了几份刚送来的、格式工整却内容空泛的文件,别无他物。

他随手拿起一份关于“青石镇上半年工作总结及下半年工作计划”的报告,目光扫过那些“在镇党委、政府坚强领导下”、“取得显著成效”、“存在不足”之类的套话,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些文字,像精心打磨过的鹅卵石,圆滑,漂亮,却掩盖了底下真正的暗流和棱角。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的思绪,却飘回了下午踏入镇政府大门的那一刻。

那个年轻科员。

举着伞的手很稳,动作看似随意,时机却精准得惊人。

那滴本该落在他头顶的冰冷雨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还有那句“书记,小心台阶”,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笃定?

不,不是笃定。

更像是一种了然于胸的平静。

仿佛他早就知道那里会有一滴雨水落下,仿佛他早就等着那一刻。

最让赵建国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

在短暂对视的瞬间,那双年轻的眼睛里,没有新人的畏缩,没有刻意的讨好,甚至没有常见的、面对上级时那种本能的紧张。

只有一种近乎洞悉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沉淀了许久的东西。

这绝不是一个刚参加工作、懵懂无知的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林阳……”赵建国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下午散场后,他随口问过钱卫东那个打伞的年轻人是谁。

钱卫东当时愣了一下,随即打着哈哈:“哦,小林啊,林阳!

办公室新来的大学生,年轻人嘛,有点毛躁,不过态度还算积极。

书记您别介意。”

毛躁?

积极?

赵建国嘴角那丝冷意更深了。

钱卫东的评价,更像是一种轻描淡写的定位和隔离。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小陈,把办公室林阳同志的档案,拿给我看一下。”

很快,一份薄薄的档案袋送到了赵建国面前。

他抽出里面的材料:林阳,男,22岁,省城大学经济系毕业,应届生,分配到青石镇党政办,刚满一个月。

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只有几份在校期间无关痛痒的评语和成绩单。

白纸?

赵建国的手指划过档案上那张一寸免冠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人眼神明亮,带着学生特有的朝气。

但下午那双眼睛里的东西,绝非一朝一夕能沉淀出来的。

这个林阳,有点意思。

他放下档案,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雨丝如织,将整个青石镇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

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而那个叫林阳的年轻人,是这潭水里第一个让他感到一丝不同寻常涟漪的存在。

同一时间,镇政府党政办公室里,气氛却有些微妙。

钱卫东背着手,踱到林阳的办公桌前。

林阳正埋头在一堆需要誊写的文件里,钢笔尖划过粗糙的稿纸,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林啊,”钱卫东的声音带着惯有的、长辈式的温和,“下午表现不错嘛,反应挺快。”

林阳停下笔,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腼腆的笑容:“镇长过奖了,就是看到有水滴下来,下意识挡了一下,怕淋到新书记。”

“嗯,有眼力见儿是好事。”

钱卫东点点头,话锋却微微一转,“不过啊,年轻人,还是要脚踏实地。

新书记刚来,很多情况还不熟悉,我们做具体工作的,更要稳当,多汇报,多请示,别自作主张,明白吗?”

他拍了拍林阳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好好干,把领导交办的事情做好,就是最大的本分。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旁边几个老科员互相交换着眼神,嘴角挂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张胖子更是首接嗤笑一声,嘀咕道:“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咯,等着瞧吧。”

林阳仿佛没听见那些议论,只是恭敬地对钱卫东点头:“谢谢镇长教导,我记住了。”

钱卫东满意地嗯了一声,背着手走开了。

林阳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稿纸上,眼神却己是一片冰封的平静。

钱卫东的敲打,同事的嘲讽,都在意料之中。

前世,他或许会因此而惶恐不安,但现在,这些噪音连他心湖的一丝涟漪都激不起。

他需要的,是一个破局的支点。

而这个支点,不在这个看似热闹实则封闭的镇政府大院,而在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清水乡。

几天后,一个消息在镇政府小范围传开:新来的大学生林阳,主动申请去清水乡驻点!

消息一出,办公室里炸开了锅。

“清水乡?

他疯了?”

“那地方鸟不拉屎,路都没修通,去干嘛?

喂蚊子?”

“听说上一任驻点干部,去了不到仨月就哭着喊着调回来了,说再待下去要疯!”

“啧,年轻人就是冲动,想出风头想疯了!

以为去最艰苦的地方就能被领导看见?

天真!”

“钱镇长不是挺‘看重’他吗?

怎么舍得放他去那鬼地方?”

议论声中,张胖子凑到林阳桌边,一脸夸张的“同情”:“林阳,你真要去清水乡啊?

那地方……啧啧,穷得叮当响不说,乡政府就在一座破庙里!

晚上睡觉都能听见耗子开大会!

听哥一句劝,赶紧去找钱镇长说说,别犯傻!”

林阳正在整理抽屉,闻言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说:“谢谢张哥关心,组织安排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张胖子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噎了一下,悻悻地走开了。

很快,林阳的申请报告被送到了钱卫东的案头。

钱卫东看着报告上“林阳”那两个字,眉头先是皱起,随即又缓缓舒展开,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拿起笔,在报告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同意”二字,还特意加了一句:“该同志主动要求到艰苦岗位锻炼,精神可嘉,望克服困难,扎实工作。”

放下笔,钱卫东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年轻人,还是太嫩。

以为递了把伞就能攀上高枝?

以为主动去最苦的地方就能搏个名声?

天真!

清水乡那个烂泥潭,谁去谁陷进去。

正好,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在眼前晃悠,万一真入了新书记的眼,反倒是个麻烦。

让他去那里自生自灭吧。

两天后,一辆沾满泥浆、突突作响的拖拉机,载着林阳和他简单的行李——一个铺盖卷,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几本书的帆布包,摇摇晃晃地驶离了青石镇。

道路越来越崎岖,两旁的景象也从相对规整的农田,变成了荒芜的山坡和稀疏的林地。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腐烂的气息。

颠簸了将近三个小时,翻过一道光秃秃的山梁,一片破败的景象映入眼帘。

几座低矮、歪斜的土坯房散落在山坳里,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

一条浑浊的小河沟蜿蜒流过,河滩上堆满了垃圾和白色的泡沫。

唯一能看出点“官方”痕迹的,是山坳中间一座半塌的山神庙。

庙门上方,一块歪斜的木牌上,用红漆勉强写着几个字:清水乡人民政府。

拖拉机在破庙前停下,司机吆喝一声:“到了!”

林阳跳下车,拎着行李,打量着眼前的“乡政府”。

庙门早己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豁口。

走进去,一股浓重的霉味和香火残留的呛人气息扑面而来。

大殿里,几尊泥胎神像东倒西歪,蛛网密布。

神像前的空地,摆着两张摇摇晃晃的旧课桌,拼在一起算是办公桌。

墙角堆着些农具和杂物。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蓝色中山装,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正佝偻着腰,用一把破扫帚费力地清扫着神像脚下的灰尘。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你是……?”

“您好,我是青石镇派来的驻点干部,林阳。”

林阳放下行李,走上前,伸出手。

老者愣了一下,似乎很久没人对他这么正式地握手了。

他慌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有些拘谨地握住林阳的手,声音沙哑:“哦哦,林干部……我是清水乡的文书,老周,周满仓。

就……就我一个。”

他的目光扫过林阳年轻的脸庞和简单的行李,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这么年轻的干部,主动跑到这鬼地方来?

图啥?

林阳环顾着这座破败的庙宇,目光扫过积满灰尘的神像,残破的窗棂,以及角落里那只探头探脑、又迅速缩回去的肥硕老鼠。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在此刻变得清晰——贫穷、闭塞、绝望,还有那场即将到来的、因基础设施薄弱而损失惨重的山洪……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荒凉气息。

他没有丝毫的嫌弃或沮丧,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就是这里了。

他走到那张破旧的“办公桌”前,将手中的帆布包轻轻放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转过身,对着还在发愣的老文书周满仓,露出一个平静而坚定的笑容:“周文书,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办公室了。

麻烦您,跟我讲讲清水乡的情况吧。

越详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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