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临州城的雨夜，总是带着几分古意与现代交织的朦胧。街角，
“砚林古物修复”的灯牌在雨帘中晕开一团暖黄。店内，
林砚指尖捻着一根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钻头，
正全神贯注地对付工作台上那枚断成两截的玉璧。灯光下，玉质温润，
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郁。璧身满布繁复的缠枝纹，蜿蜒盘绕，看久了，
竟让人觉得那些枝蔓在缓缓蠕动。“缠枝玉璧，战国…赵朔将军殉葬之物…”林砚喃喃自语，
指尖拂过断面，一股没来由的悲怆骤然攥住他的心脏。这是他的特殊之处，
对古物总能生出强烈的共情。父母早逝，他独自抚养妹妹林晓长大，
生活的磨砺让他性情温和内敛，唯有在这些沉默的古物前，情绪才敢稍稍流露。
委托费很丰厚，足够支付林晓下一学期昂贵的数学强化班费用。想到妹妹，
林砚眼神柔软了些，手下动作更是精细了几分。
就在他用特制胶水小心翼翼贴合最后一道裂缝时，异变陡生！那玉璧猛地一震，
裂缝处竟迸出一股浓稠如墨的黑气，直扑林砚面门！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黑气已迅疾没入他的眉心。刹那间，冰寒刺骨！无数混乱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脑海：金戈铁马，
喊杀震天，一个身着残破铠甲的将军浴血奋战，身后是哭喊的妇孺。最后画面定格，
那将军面目狰狞，眼中是绝望与疯狂的赤红，反手一剑竟刺入自己心口，
嘶吼声贯穿林砚的魂魄：“护不住…便同死——！”“呃！”林砚猛地后仰，撞在椅背上，
大口喘着粗气。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工作室，灯光明亮，那枚玉璧静静躺在台上，
裂缝已然弥合，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唯有心脏仍在疯狂跳动，
四肢百骸残留着冰冷的触感。他甩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不安的幻象。看了眼时间，
妹妹快下晚自习了。晚上十点，林晓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书本里抬起头，
对着林砚刚检查完的数学试卷哀嚎：“哥，这题也太难了！这次月考我肯定又考不好，
怎么办啊…”少女的抱怨带着撒娇的意味，若是平常，林砚只会温声鼓励。但此刻，
那声“考不好”像是一根针，猛地刺入他紧绷的神经。
将军绝望的嘶吼“护不住…”与妹妹的声音重叠。一股无名火气毫无预兆地直冲头顶！
“考不好？！就知道说考不好！我辛苦工作送你上学，你就这个态度？！”林砚猛地站起，
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暴戾，手臂猛地一挥——“啪嚓！”桌上的玻璃水杯应声摔得粉碎，
水渍和玻璃碴溅了一地。林晓被吓得猛地一哆嗦，呆愣地看着从未对自己红过脸的哥哥，
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看到妹妹惊惧的眼神，林砚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瞬间清醒。滔天的怒火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懊悔和恐慌。“晓晓，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手忙脚乱地想上前。林晓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声音带着哭腔：“哥…你怎么了…”说完，转身跑回了自己房间，锁上了门。林砚僵在原地，
看着满地狼藉，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怎么会对晓晓发这么大的火？
他失魂落魄地蹲下身，想去收拾碎片，指尖却不小心被划了一下。刺痛传来，他低头看去，
猛地愣住。只见掌心之中，几道淡黑色的诡异纹路一闪而逝，如同活着的藤蔓，
瞬间又隐没于皮肤之下。幻觉吗？林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猛地抬头，
看向工作台上那枚已然修复完好、在灯光下流转着幽光的缠枝玉璧。
古籍记载中关于“噬心”的模糊字样悄然浮上心头。他走到玉璧前，手指悬在半空，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坚定地落下，轻轻握住它。温润的触感下，
似乎能感受到一丝极细微的、冰冷的悸动。“不管你有什么古怪，”林砚低声自语，
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这笔委托费对晓晓很重要。我会撑住，绝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家人。
”第二章自那晚失控已过去三天，林砚手心的黑色纹路再未出现，
但他心头的阴霾却日益浓重。修复工作台上，那枚缠枝玉璧安静地躺着，流光宛转，
却像一只沉睡的凶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林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进行最后的抛光工序。指尖触及玉璧的瞬间，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共情感再次袭来，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恍惚间，他似乎听到金铁交击的悲鸣和绝望的呐喊。中午，
他去给林晓送落在家里的复习资料。学校门口，林晓接过文件夹，笑着冲他挥手：“哥，
我放学自己回去，你忙你的！”看着妹妹蹦跳着穿过马路的身影，
林砚脸上刚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异变突生！就在林晓走到马路中央时，
林砚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一辆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重型卡车如同从虚无中冲出，咆哮着，
以毁灭般的速度直直撞向林晓！
刺耳的喇叭声、橡胶摩擦地面的焦臭味、甚至车轮卷起的尘埃颗粒都无比真实！“晓晓！！
”林砚目眦欲裂，心脏瞬间停跳。所有的理智被瞬间蒸发，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疯了一般冲向马路，
在那“卡车”即将撞上林晓的瞬间，一把将她狠狠拽回路边！
巨大的惯性让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哥！你干什么呀！疼死了！”林晓惊魂未定，
带着哭腔推开他，揉着被擦红的手肘。林砚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淋漓，
死死盯着马路——那里空空如也，阳光明媚，只有几辆正常行驶的小轿车缓缓驶过，
司机还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有卡车，没有喇叭声，没有焦臭味。
“幻觉…又是幻觉…”他喃喃自语，手脚一片冰凉。“哥，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林晓皱着眉，眼里满是担忧和后怕。林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因为一块古玉产生了濒死的幻觉？回到修复店，诡异的事情开始变本加厉。
他明明记得放在左边的刻刀，一转头却出现在了右边；刚调好的一小碗天然胶液，
无声无息地倾洒了一半；甚至一位熟客来取一件修复好的清代瓷瓶时，
原本温和的中年人突然变得极度烦躁，毫无征兆地抓起瓷瓶狠狠摔在地上，
随后又抱着头痛哭流涕，不断道歉，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一股邪火冲上头。
店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客人压抑的啜泣和地上瓷片的狼藉。林砚看着这一切，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切都与那枚缠枝玉璧有关。
就在他心神不宁地收拾残局时，风铃轻响，有人推门而入。“下午好。”来人声音温和，
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他递过一张名片，
“我是刚才那位刘先生的朋友，顾明城，一名心理医生。听说他刚才情绪有些失控，
我正好在附近，过来看看。”林砚接过名片，指尖却莫名一颤。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他的笑容无可挑剔，眼神却像深潭，看不到底。顾明城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片，
最后落在林砚脸上，意味深长：“看来，需要情绪疏导的，不止刘先生一个。
”林砚心中一凛，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我很好，谢谢关心。”顾明城却向前一步，
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轻轻落在林砚紧握的左手上——那里，正是之前出现黑纹的地方。
“不必逞强。我感受到你心里藏着一团火，”他的声音压低，带着某种蛊惑般的韵律，
“一团‘想拼命保护什么，却又害怕自己搞砸’的火…这火，就快烧到你自己了。
”林砚猛地抬头，眼中充满警惕：“你什么意思？”“职业习惯，喜欢观察。
”顾明城笑了笑，后退一步，恢复了他彬彬有礼的样子，“只是觉得，你或许需要帮助。
尤其是…当你发现自己竭尽全力，却依然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时。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店里一张林晓的照片，“那时，或许你会需要我的名片。”说完，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留下林砚独自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包裹全身。
这个心理医生，让他感到极度不安。当晚，林砚仔仔细细地将缠枝玉璧锁进了墙角的保险柜，
转动密码，仿佛要将一个可怕的噩梦彻底封存。他走到浴室镜子前，
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不管那是什么东西，
我都不会让它伤害晓晓。绝不会。”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
那几道淡黑色的纹路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旋即隐没。但这一次，
那黑色似乎比之前…淡了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痕迹。第三章保险柜也关不住的阴霾，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无声地蔓延。林砚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股蛰伏在体内的冰冷力量，正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伺机而动。周末清晨，
阳光大好。林晓学校组织去城郊山区春游。出门前，女孩叽叽喳喳，
兴奋地清点背包里的零食。“哥，听说那边的枫叶可红了！我拍照片发给你看！
”林砚笑着点头，仔细帮她检查背包带和水壶，反复叮嘱：“注意安全，跟紧老师，
别去危险的地方。”“知道啦！啰嗦鬼！”林晓扮了个鬼脸，蹦跳着出门。门关上的瞬间，
林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回到工作台前，却心神不宁，指尖的工具重若千钧。
那股莫名的焦躁感，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涌上来，手心的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隐隐发烫。
下午三点，桌上的手机骤然炸响，是林晓班主任打来的。“林先生，您别急，没什么大事，
就是返程的大巴车在山路上有个小侧滑，蹭到了护栏，孩子们都没事，有几个擦破点皮，
林晓很好，就是吓了一跳…”班主任温和的叙述，传到林砚耳中却完全变了调。
——“大巴…侧滑…山路…”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护不住…便同死！” 赵朔那绝望的嘶吼再次穿透脑海。眼前景象瞬间扭曲、崩坏！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他脑海中自行生成的、极其恐怖的画面——巨大的巴士扭曲变形，
翻滚着坠入万丈深渊，玻璃碎片和书包、零石四处飞溅！浓烟滚滚，而在那堆残骸之中，
他清晰地“看”到林晓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一只她最喜欢的兔子挂饰掉在泥地里…“晓晓——！”林砚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哀嚎，
理智彻底崩断。他甚至没挂电话，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地上。他双眼赤红，
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油门被一脚踩到底，轿车发出痛苦的嘶吼，窜入街道。红灯？
看不见！喇叭声？听不见！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救晓晓！必须去！
车窗外的世界光怪陆离。在他赤红的视野里，每一个路人都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雾，
无数嘈杂的、负面的低语强行涌入他的大脑：旁边车里的男人因为堵车疯狂按喇叭，
额头上盘旋着“烦躁焦虑”的黑气； 人行道上一位女士边走边打电话掉眼泪，
周身弥漫着“被背叛的痛苦”的灰霾； 甚至一个孩子因为得不到玩具而哭闹，
散发出的“委屈不满”也清晰可辨…这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
此刻都像尖针一样刺穿着他的感官。而他左手的黑气，已经不受控制地蔓延过了手腕，
像一道活着的刺青，向上攀爬，带来灼烧般的刺痛和冰冷的力量感。他闯了不知多少个红灯，
几次险些酿成事故，终于疯魔般赶到了事发地点。山路旁，大巴车歪斜地停着，
车头有一处明显的刮擦凹陷，老师们正组织受到惊吓的学生们在路边安全地带休息。
大部分孩子只是脸色发白，有几个在低声抽泣，校医正在给一个擦伤手臂的男生消毒。
林晓抱着膝盖坐在一块石头上，小脸煞白，校服外套沾了些泥土，
额角有一块微不足道的、几乎看不清的红色擦痕。“晓晓！”林砚踉跄着冲过去，
一把将妹妹紧紧搂进怀里，身体因为极致的后怕而剧烈颤抖。真实的、温热的触感告诉他，
妹妹没事。那恐怖的画面，果然是幻觉。“哥…你勒得我喘不过气了…”林晓小声***，
却感受到了哥哥不同寻常的恐慌，乖乖让他抱着。就在林砚心神稍定，
试图理清脑中混乱的思绪时，一个温和却让他脊背发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孩子们，
这次意外确实很可怕，是不是？恐惧和委屈都是正常的情绪，不必压抑。”顾明城！
他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正蹲在一群受到惊吓的学生面前，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声音轻柔得像催眠曲。“想想看，
学校选了更安全的路线…如果爸爸妈妈坚持自己送你们…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种可怕的事了？
”他的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几个情绪低落学生的肩膀，
一丝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雾气，正悄无声息地钻入那些孩子的体内。
“对啊…都怪老师！” “我妈明明说了要送我的…” “我好怕，
我想回家…”学生们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得激动起来，抱怨声、哭声越来越大，
甚至开始有学生用充满怨愤的眼神看向一旁正焦头烂额处理事故的老师们。
现场的气氛迅速从惊吓后的悲伤，转向一种危险的、躁动的愤怒。林砚瞳孔骤缩！
他清晰地“看”到，顾明城指尖流出的灰色雾气，
正在不断放大、扭曲这些孩子们本就脆弱的情绪！他在收集！他在以他人的恐惧和怨念为食！
“别信他的话！”林砚猛地站起，将林晓护在身后，
双眼因愤怒和黑气的交织而显得异常明亮，“他在利用你们的害怕！”顾明城缓缓站起身，
推了推金丝眼镜，看向林砚的眼神带着一丝戏谑和冰冷的审视：“林先生，
你似乎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我在帮助这些孩子疏导情绪。”“帮助？你是在投毒！
”林砚怒喝，他感觉到手臂上的黑纹灼热异常，那股冰冷的力量前所未有地躁动起来，
几乎要破体而出。顾明城的目光落在林砚蔓延着黑气的小臂上，
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惊异：“哦？
看来‘它’比我想象的更喜欢你…你居然已经开始初步掌控这份‘礼物’了？
”“这不是礼物，是诅咒！”林砚咬牙。“呵呵，很快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顾明城笑容变冷，指尖再次凝聚起更浓郁的灰雾，似乎打算做些什么。就在这时，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交警和救护车赶到了。顾明城动作一顿，深深看了林砚一眼，
特别是他那萦绕着黑气的手臂，像是要将这景象刻印下来。
他低笑一声：“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林先生。等你真正体会到它的‘美妙’。”说完，
他迅速后退，隐入逐渐增多的人群和车辆中，消失不见。顾明城刚一离开，
林砚只觉得一股极强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刚才强行对抗和情绪爆发，
似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手臂上的黑气潮水般退去，隐入皮肤之下。他眼前一黑，
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哥！”失去意识前，他最后听到的，是林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第四章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林砚感觉自己像是在冰冷的海底不断下沉，意识模糊，
唯有那股熟悉的、源自玉璧的冰冷执念紧紧包裹着他。忽然，下坠感停止了。
他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对面，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成形——残破的铠甲，染血的战袍，
坚毅却染着疯狂与绝望的面容。正是他幻觉中见过的战国将军，赵朔。“醒了？
”赵朔的声音沙哑，带着金石摩擦般的质感，眼神冰冷地打量着林砚，“你以为，
将我锁进那铁柜，就能逃得掉？”林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视着他：“你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缠着我？”“我是什么？”赵朔嗤笑一声，一步步逼近，铠甲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就是你！是你心底最深的恐惧——害怕保护不了至亲，害怕拼尽全力最终仍是一败涂地，
害怕像我一样，除了同归于尽，别无他法！”“我不是你！”林砚反驳，
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会保护好我妹妹，但我不会像你一样选择毁灭！
我要她活着，我也要活着！”“活着？”赵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中却充满了悲凉，
“活着眼睁睁看着想保护的人受苦受难？活着承受自己的无能和懦弱？那种痛苦，
远比死亡更折磨！”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周围的黑暗也随之翻涌。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绝望！当年我奉命护送族人撤离，敌军穷追不舍。
我知道一条险峻峡谷，可诱敌深入，借地势歼之。我成功了，
也失败了…”赵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骨铭心的痛苦，
“我低估了他们的数量…绝境之下，我虽重创敌军，
但跟随我的族人…死伤过半…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叔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