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工作台后,双手紧紧捧着一杯热水,指尖依旧冰凉。
那个清晨在别墅外的短暂触碰,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了她的精神核心,余波未平。
画面不再清晰,但那种感觉却萦绕不去:极致的冰冷、程序化的精准、以及受害者最后那瞬间并非源于疼痛的困惑与平静。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犯罪的理解。
罪恶通常伴随着炽热的欲望——贪婪、愤怒、嫉妒。
但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虚无的、执行指令般的冷漠。
“他好像是来完成一件工作的…………他好像认识那个人?”
她对郑毅说的那句话,此刻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这意味着什么?
熟人作案?
但那种冰冷的“工作感”又从何而来?
强烈的矛盾感让她的大脑嗡嗡作响,共情能力在此刻变成了一种折磨,因为她无法从这残留的印象中梳理出更符合逻辑的情感线索,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空白。
她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满天星上,为其修剪枝叶,但手指却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闭上眼睛,试图再次触碰那份感知的边缘,期望能捕捉到更多细节。
然而,等待她的只有一阵剧烈的头痛和莫名的心悸,仿佛她的能力本身也在抗拒解析这种异常的存在。
与此同时,在城市地图前伫立许久的凌岚,终于动了。
她眼中的锐利光芒更盛,之前的头痛被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下去,转化为思考的燃料。
那个符号是关键。
它出现在现场,绝非偶然,而是签名,一种属于某个特定群体——或许就是“普罗米修斯计划”残留产物——的标识。
她走到一面巨大的白板前,拿起记号笔。
不再是地图上的推演,而是进入更精细的逻辑建构。
白板左边,她写下“受害者:张哲”。
标注其公司领域(生物识别技术)、性格特点(追求完美、控制欲强,从现场秩序推断而出)、社会关系(初步,待深入)。
右边,她写下“凶手:未知”。
标注其行为模式:高效、精准、冷漠、熟悉安防系统(规避监控)、可能认识受害者、留下特定符号。
中间,她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将那个符号重重地圈了起来。
“符号是连接点。”
她低声自语,笔尖在白板上快速点动,“它不是给警方看的,也不是炫耀。
它是……报告?
或者是某种归属标识?”
她的思维高速运转,进行着概率计算:· 凶手是职业杀手的概率:65%。
但职业杀手通常不会留下不必要的标记,且此案的“冷漠”超乎寻常。
· 凶手与受害者有私仇的概率:20%。
但现场缺乏情感宣泄的痕迹,过于干净。
· 凶手行为受第三方指令,且该指令优先于个人情感或金钱报酬的概率:……85%。
她的笔在最后一个概率数字上重重画了个圈。
第三方指令……“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影子在她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如果张哲的公司技术触及了某些生物安全的敏感领域,他是否成了计划的清除目标?
她需要更多数据。
关于张哲公司的深层背景、近期项目、以及……所有能接触到那个符号含义的渠道。
她拿起一个不记名的加密通讯器。
郑毅的办公室烟雾缭绕。
案情分析会刚刚结束,毫无进展。
所有常规侦查手段似乎都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指纹、DNA库比对无果;监控死角完美;财物损失清单无法核实(因为无法确定保险柜里原本有什么);员工和熟人访谈没发现明显仇家。
那个白色的符号,化验结果出来了,只是一种常见的粉笔灰,毫无特殊性可言。
它仿佛在嘲笑警方的徒劳。
郑毅揉着太阳穴,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叶那张惊恐苍白的脸和那句匪夷所思的话。
“工作……认识……”他喃喃道。
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是受到惊吓后的胡言乱语,但多年刑警的首觉却让他无法完全忽视。
那种违和感再次袭来。
他猛地站起身,决定再做一次尝试。
他再次来到证物室,要求调取从现场取回的所有物品,尤其是从书房垃圾桶里找到的那些看似无用的废纸团。
他的手下己经检查过,上面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草稿或打印失误的文件。
郑毅戴着手套,极其耐心地一张张翻看。
大部分确实是废纸。
首到他拿起一个被揉成一团的会议日程表。
日程表是案发前一天的。
大部分内容都很正常:会议时间、参会人、议题。
但在纸张最下方,极其不起眼的空白处,有人用极细的笔尖,无意识地画了几个小小的、和现场那个符号有几分相似的几何图形,旁边还有一个潦草的问号。
画这个的人,显然对这个图形抱有疑问。
郑毅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立刻查看日程表上的参会人员名单。
其中一个名字被圈了出来,旁边手写标注:“确认最终算法参数。
——张”这个名字是:陈永亮,张哲公司的高级算法工程师。
就在郑毅为这个发现感到振奋,准备立刻部署人手寻找陈永亮时,他的办公室电话响了。
是技术部门打来的,语气紧张。
“郑队,我们刚接到通知……关于张哲案,我们存储在内部服务器上的部分加密现场照片和初步报告……就在一小时前,被 unauthorized (未授权) 访问了。”
“什么?!”
郑毅猛地握紧电话,“能追踪到来源吗?”
“对方……手法非常高明。
路径经过了多个海外代理跳板,最后消失在一个无法追踪的节点。
就像……就像个幽灵。
没有窃取或破坏数据,只是……‘看’了一眼。”
技术人员的聲音带着难以置信,“对方的目标非常明确,只浏览了核心现场照片,特别是……带有那个奇怪符号的特写。”
郑毅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
他们不仅在和一个高明的杀手打交道,背后还有一个能在警方系统中来去自如的幽灵在监视着一切。
对方知道警方发现了符号,并且对此表现出明确的关注。
他立刻拿起手机,拨打负责寻找陈永亮的警员的电话。
“快!
立刻找到陈永亮!
带他回局里!
要快!”
他几乎是吼着下令。
电话那头的警员声音却有些发懵:“郑队……我们刚到他家。
房东说他昨天下午就匆忙退租了,说是家里有急事。
人……联系不上了。”
郑毅放下电话,缓缓坐回椅子上,刚才发现的兴奋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被完全看透的毛骨悚然。
对手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陈永亮是下一个目标,还是本身就是谜团的一部分?
那个无声无息侵入警方系统的“幽灵”,又是谁?
棋局才刚刚开始,他似乎己经慢了好多步。
而那双隐藏在迷雾后的眼睛,正冷静地注视着棋盘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