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末夏初,园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正是举办赏花宴的好时节。
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几乎都收到了帖子,华服美饰,香风阵阵,言笑晏晏间,既是赏花,也是各家相看、联络感情的场合。
林夫人穿梭在宾客之间,笑容得体,心中却有些焦急。
微月那孩子说是感染了风寒,硬是没能出席,派人去请了几次,都回说头疼得起不来身。
这丫头,平日最是知书达理,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怎就偏偏病了?
尤其是听闻宸亲王殿下果真依约前来,虽只是略坐坐便去了男宾那边,但若能得他青眼,于林家、于微月都是莫大的机缘啊。
而此时,本该“病卧在床”的林微月,却并未待在闺房。
她换了一身极其素净的浅青色衣裙,未施粉黛,悄悄避开了宴席所在的主园,来到了府邸后花园一处僻静的凉亭里。
这里离前院喧嚣甚远,只有潺潺流水声和偶尔的鸟鸣,是她年少时最喜欢来的地方。
她手里拿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重获新生的激动过后,是深深的疲惫和警惕。
她需要这片刻的宁静来理清思绪,规划以后的路。
远离萧景宸只是第一步,如何保护家族,如何应对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真正的难题。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宴会上,因为一支精心准备的舞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萧景宸。
而这一世,她缺席了,命运的轨迹是否会发生改变?
“姐姐?
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娇柔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林微月抬头,看见她的庶妹林微雨正带着丫鬟站在亭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
林微雨今日打扮得格外用心,一身粉霞色的罗裙,衬得她娇俏可人。
前世,这个庶妹没少在背后给她下绊子,更是和苏婉儿沆瀣一气。
林微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妹妹不去前头招待客人,怎么到这儿来了?”
林微雨走进亭子,亲热地挨着她坐下:“前头人多口杂,闹得慌。
我也是偷闲出来走走,没想到碰上姐姐了。
姐姐不是病着吗?
怎么还出来吹风,若是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她语气担忧,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微月素净的穿戴。
“劳妹妹挂心,只是小恙,不碍事。”
林微月淡淡应道,不欲与她多言。
就在这时,亭外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请安声。
林微月心中猛地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小径尽头,一行人正缓步而来。
为首的男子一身玄色锦袍,金线绣着暗云纹,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无俦,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峻气场,不是萧景宸又是谁?!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男宾的席面明明设在前院东侧!
林微月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躲藏,但凉亭开阔,己然无处可避。
她迅速低下头,借着翻书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慌乱,希望他只是路过,并没有注意到亭中之人。
林微雨却眼睛一亮,脸上飞起红霞,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迎出亭外,盈盈拜下:“臣女林微雨,参见王爷。”
萧景宸脚步未停,似乎对这等偶遇并不在意,目光随意地扫过凉亭,却在看到那个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青色身影时,微微顿了一下。
他记得这是林尚书的千金们休憩的园子,本以为无人,才信步走来避开前厅的喧闹。
那个穿着如此素净、与这百花盛开的宴会格格不入的女子,是谁?
“免礼。”
他的声音低沉冷淡,听不出情绪。
“谢王爷。”
林微雨起身,声音越发娇柔,“王爷可是嫌前头喧闹?
这后园景致清幽,若是王爷不嫌弃……不必。”
萧景宸打断她,目光却仍落在亭中那个始终未曾抬头看他一眼的女子身上。
她似乎对手中的书卷极为专注,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这倒是新鲜。
京中贵女见了他,或是畏惧,或是倾慕,或是刻意讨好,还从未有人如此彻底地无视他。
他本是随意走走,此刻却生出几分探究之意。
“那位是?”
他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林微雨连忙道:“回王爷,那是臣女的姐姐,微月姐姐。
姐姐她今日身子不适,故而在此静养,并非有意怠慢王爷。”
她这话看似解释,实则点明了林微月的“失礼”。
林微月心中暗恨林微雨多事,知道不能再装聋作哑,只得放下书卷,起身走出凉亭,垂着眼眸,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声音平淡无波:“臣女林微月,参见王爷。
臣女抱恙在身,恐过了病气给王爷,请容臣女先行告退。”
她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语气疏离而客气,带着明显的、想要立刻逃离的意味。
萧景宸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和苍白的脸颊上。
身体不适?
倒是说得通。
只是……这份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未免太过明显。
他从未见过这位林家嫡女,只听闻才貌双全,是京中有名的闺秀。
今日一见,貌确实不俗,只是这性子……似乎与传闻中的温婉大方有所不同。
他本就对这等闺阁女子无意,方才也不过是一丝好奇,见她如此,那点兴趣也便散了。
“既是不适,便好生休息。”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再停留,转身带着随从离去。
首到那迫人的气场彻底消失,林微月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那远去的玄色背影,手心己是一片冷汗。
第一次避开,成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