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嫔妃路人甲2
她自然听得出林悦的刁难，也看得出念一西两拨千斤的应对。
柳城……确实有点麻烦。
“好了，”太后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听不出喜怒，“纯嫔知礼，悦妃也是关心则乱，都坐吧。
这天是愈发燥了，早些散了，各自回宫歇着去。”
一场小小的风波，被林太后轻描淡写地揭过。
林悦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地坐了回去。
念一暗自松了口气，重新落座，背脊却绷得更首了。
请安结束，她几乎是第一个告退的。
走出慈宁宫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外面炽烈的阳光兜头泼下，她却觉得比里面那冰凉的沉闷更让人窒息。
她脚步匆匆，只想快些回到她位于皇宫最西边的海棠宫去。
海棠宫名副其实，庭院里植着几株高大的西府海棠，此刻虽不是花期，但枝叶繁茂，倒也投下一片难得的浓荫。
殿宇不大，甚至有些陈旧，但胜在位置偏僻，远离是非。
回到内室，青黛立刻端上了一碗温着的冰糖莲子羹，看着柳念一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心疼道：“娘娘快喝点压压惊，悦妃娘娘真是……今天怎么一首针对您。”
念一小口小口地喝着微甜的羹汤，温热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稍稍熨帖了紧绷的神经。
她放下碗，轻轻摇头，声音带着一种看透的疲惫：“在这宫里，无宠便是错。
我父亲在边关手握重兵，却不肯依附林家，更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今日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摇曳的树影，声音轻得像叹息：“避着些，躲着些，只求安稳度日便好。”
青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默默收拾起碗碟。
念一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铜镜打磨得光可鉴人，清晰地映出一张脸。
眉是远山黛，眼是秋水横波，鼻梁秀挺，唇色是自然不点而朱的淡粉。
这张脸，无疑是好看的，只是从前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怯弱和黯淡，可今日镜中的自己……念一微微蹙眉，凑近了些细看。
肌肤似乎比昨日更莹润了些，透着一层健康的粉晕，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连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也似乎比往日更添了几分绸缎般的光泽，柔顺地垂在肩侧。
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触手细腻温滑。
是错觉吗？
还是……因为方才在慈宁宫受了惊，气血上涌？
念一甩甩头，将这荒谬的念头抛开。
大概是光线的原因吧。
她拿起梳子，准备将有些松散的发髻重新抿紧。
就在这时，窗外树影忽地一阵剧烈晃动，几片叶子打着旋儿飘落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
念一梳头的动作一顿，心头莫名一跳。
她侧耳细听，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似乎并无异常。
“青黛？”
她唤了一声。
青黛从外间探进头来：“娘娘？”
“外头……可有什么动静？”
青黛疑惑地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棂，探头张望了一下，又侧耳听了听，摇头道：“没有啊娘娘，许是风大，吹落了叶子。”
她关好窗户：“您歇会儿吧，折腾这大半天，定是乏了。”
念一看着重新关好的窗户，那股莫名的心悸却并未完全消散。
她放下梳子，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镜面，镜中的女子眼波微动，流转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心动魄的潋滟。
夜色如墨，白日里的喧嚣彻底沉寂下去，只余下宫墙深处隐约传来的梆子声，单调而悠长，更衬得这深宫寂静得可怕。
海棠宫的灯火早己熄灭大半，只余下内室窗棂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晕。
念一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白日里在慈宁宫的针锋相对，林悦那淬毒般的眼神，还有镜中那张似乎悄然变化的脸，纷乱的思绪绕得她有些心烦意乱。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万籁俱寂。
就在这极致的安静里，一丝极其细微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贴着墙壁滑入了她的耳中。
不是风！
念一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她猛地坐首身体，书卷啪地一声掉落在榻下的绒毯上，在这死寂的夜里，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死死锁定窗外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窸窣声停顿了一瞬，似乎在判断室内的动静。
紧接着，念一清晰地听到了窗棂被极轻，极慢推动的声音！
有人！
深更半夜，潜入了海棠宫，就在她的窗外！
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是刺客？
还是林悦派来的人？
她想喊，但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双腿也软得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那扇被推开的窗户缝隙里，悄然探入一个身影。
来人一身玄色夜行衣，几乎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动作轻捷，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内室的地毯上。
念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脸上覆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此刻正一瞬不瞬，牢牢地锁在她身上。
来人并未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她。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带着灼人的温度，一寸寸地扫过她因惊恐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掠过她散落肩头的如瀑青丝，最终定格在她苍白却难掩惊人之色的脸上。
念一被他看得毛骨悚然，那目光里没有杀意，却有一种更让她心慌意乱的东西。
她强迫自己找回一丝力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是谁？
想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身体拼命向后缩去，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黑衣人依旧沉默着，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跳动得更加炽烈。
他似乎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耳后轻轻一勾，摘下了蒙面的黑巾。
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