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强！
站起来！”
讲台上，班主任李艳萍的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尖，保养得宜的脸上每一丝皱纹都写满了刻薄的愤怒。
教室里死寂一片，九月初燥热的风裹挟着操场上的土腥味，吹得旧窗帘一起一落。
“胆子不小啊！
开学摸底考，就敢给我作弊！”
李艳萍的声音又尖又利，像玻璃刮过水泥地，“数学满分？
英语满分？
你一个刚从山沟沟里爬出来的土鳖，你配吗？
说！
抄谁的？
怎么抄的！”
粉笔灰簌簌落在他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
李文强慢慢抬起头，额头上一点白印，眼神却静得吓人，那不是十三岁少年该有的懵懂或惊慌，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寂，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这眼神彻底激怒了李艳萍。
她最恨这种成绩差还不知所谓的乡下学生，尤其是这种眼神！
“看什么看！
还不承认？”
她抓起桌上的卷子，几步冲下讲台，哗啦一声拍在李文强桌上，指甲油鲜红的手指戳着那鲜红的“100”，“这分数也是你配考的？
你以前在镇小考过几次及格？
嗯？
一进城就开天眼了？
当我们市一中的老师都是傻子？！”
唾沫星子喷了李文强一脸。
前排几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生嫌恶地往后缩了缩，交换着心照不宣的鄙夷眼神。
角落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李文强抬手，慢慢擦掉脸上的唾沫，动作从容得让李艳萍的怒火又窜高了一截。
“李老师，”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我没作弊。”
“证据呢？”
李艳萍叉着腰，冷笑，“拿不出证据，今天就给我滚出教室！
站国旗底下反省！
让全校都看看作弊是什么下场！”
窗外，知了叫得声嘶力竭。
李文强沉默地看着她，几秒钟，看得李艳萍心头莫名一虚。
然后，他弯腰，从那个褪了色的旧书包里——那还是他奶奶用卖鸡蛋的钱买的——拿出了一个用旧画报纸仔细包好的扁平物件。
在全班或好奇或讥讽的注视下，他一层层，慢条斯理地揭开那层保护纸。
露出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上，一个明显小一号、更黑瘦些的李文强，穿着不合身的宽大T恤，站在一个灯光璀璨的领奖台上，胸前挂着一枚硕大的金牌。
他手里捧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奖杯，背景板上是清晰的“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字样。
身边围着几个笑容满面的领导模样的人。
他把照片转过来，正面朝向李艳萍，指尖点着金牌旁刻的名字。
刹那间，教室里静得只剩下窗外聒噪的蝉鸣和粗重的呼吸声。
李艳萍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那金牌反射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这……这不可能……”她声音发颤，猛地伸手想去抢那张照片，似乎想证明那是假的。
就在这时——“砰！”
教室门被一股巨力撞开，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满头大汗的校长王保国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地中海发型此刻凌乱不堪，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胖脸上油光混杂着汗水，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
他完全没看教室里诡异的气氛，也没看僵在原地的李艳萍，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全班，最后死死锁在李文强身上，那眼神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又像是看到了绝世珍宝。
“李……李文强同学！”
校长声音都在抖，几乎是扑到李文强面前，双手激动得无处安放，“快！
快跟我去校门口！
哎哟喂，打起来了！
真打起来了！”
全班同学，包括魂飞天外的李艳萍，全都懵了。
“清……清华和北大的招生老师！”
校长喘着粗气，手舞足蹈，“为了抢你！
在我们校门口打起来了！
车子都堵了半条街了！
保安都快拦不住了！
你快去说句话啊！”
轰——！
教室里彻底炸了锅，所有学生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脖子伸得老长望向窗外，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李艳萍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彻底碎裂，混合着极致的震惊、荒谬和无法言说的恐惧。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的手机，忘了调静音，突然疯狂地推送起新闻提示音。
“叮咚！”
“叮咚！”
“叮咚！”
一连串密集的响声，在死寂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坐在后排、平时最爱偷偷刷手机的男生，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屏幕顶端弹出的那条加粗加急的新闻标题。
他猛地倒抽一口一口冷气，像是见了鬼，手指颤抖着指着李文强，因为极度震惊而破了音，尖利地划破了空气：“黑…黑客！！
纳斯达克！
老、老师！
快看新闻！
他——！”
李艳萍被那声尖叫惊得一个哆嗦，残存的意识让她机械地、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因为紧张而一首攥在手里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
一条足以引爆全球财经和科技界的突发新闻，正以血红色的字体，高悬在各大新闻客户端的最顶端——“#15岁天才黑客攻陷纳斯达克系统# 神秘少年以一己之力瘫痪全球最大证券交易市场后台！
疑似公开挑衅华尔街！”
配图，是一张监控摄像头截取的模糊侧影。
一个穿着宽大T恤的少年，坐在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前，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侧脸的轮廓，那眉眼……李艳萍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钉在眼前这个刚刚十三岁、一脸平静的农村少年脸上。
手机从她瞬间脱力的指尖滑落，“啪”地一声脆响，砸在水磨石地面上。
屏幕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