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宅里的异常数据
窗外,思明南路的骑楼群正把斜阳切成碎金,其中一道阴影正以他昨天刚测算过的速度——每分钟3.2厘米——向办公桌爬来,像条沉默的蛇,要吞掉合同上“黄氏宗祠”那西个字。
这是他今天第七单业务,也是最古怪的一单。
客户是个穿对襟衫的老头,说话带着老同安腔,抵押的房产在中华街道139号,一栋藏在骑楼夹缝里的清末华侨别墅。
评估师给出的报告写得明明白白:砖木结构,保留完整的闽南古厝“西水归堂”格局,天井里还有棵百年凤凰木,评估价八千万。
可助理小陈刚把平板戳到他面前时,李默的眼镜差点滑到鼻尖。
“李哥,这客户的征信是块烂泥。”
小陈的声音压得低,指尖在屏幕上划着水电费缴纳记录,“近三年,整整三十六个月,这老宅的水电、燃气费全是零。
你想啊,八千万的房子,空了三年?”
李默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手的翡翠扳指。
玉质冰凉,是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塞过来的,说这是仙岳山土地庙的老物件,民国时就守着厦门的地脉。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的迷信,没往心里去,此刻台灯的光透过扳指,在合同上投出一小片细碎的影子,竟真和记忆里闽南古厝的燕尾脊轮廓重合——这巧合让他心里莫名发毛。
他忽然注意到合同附件里的老宅平面图:天井中央的地漏位置,用红笔圈了个小点,若和鼓浪屿日光岩的经纬度连起来,恰好是《厦门风水志》里提过的“双龙戏珠”格局。
那本书是他小时候在爷爷书架上翻到的闲书,扉页有爷爷的铅笔批注:“山海潮三气聚,方显地脉真形”。
李默皱了皱眉,随手把平面图推到一边——都是老辈子的封建说法,当不得真。
手机在桌面震了一下,是黄星星发来的消息。
这姑娘是厦大神话研究所的,前阵子帮他查过爷爷留下的旧书信,一来二去成了朋友。
消息就两句:今晚七点半,仙岳山土地庙见。
后面跟了张照片——土地公金身的左手拇指断了,断面不是木头或陶土,而是露出密密麻麻的金属纹路,像被拆开的电路板。
“这是……恶作剧?”
李默放大照片,金属纹路的细节清晰得可怕,甚至能看见纹路间隙里卡着的铜色碎屑。
他抬头往窗外看,骑楼的阴影刚好爬到钢笔尖,阴影里似乎有个白胡子老头晃了一下,穿的对襟衫和今天的客户一模一样。
李默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只剩卖土笋冻的摊贩推着小车走过,竹桶里的汤汁晃出细碎的光,可后背还是泛起一阵凉意。
他下意识攥紧扳指,冰凉的玉质突然泛起一丝暖意,指腹竟摸到内侧原本平滑的地方,凸起了细小的纹路——像是被反复摩擦过的痕迹。
李默把扳指凑到台灯下细看,内侧原本模糊的刻痕竟清晰起来,得用指甲盖刮着才能看清是小楷:“戊寅年正月初九,骑楼悬浮于日光岩上”。
戊寅年,1930年。
李默心里咯噔一下——黄星星之前提过,厦门史上最离奇的“骑楼悬浮事件”就发生在那年,当时有上百个目击者说,中山路的骑楼群突然飘到半空中,和日光岩齐平。
他当时只当是都市传说,可此刻扳指上的刻痕,却像在打他的脸。
下班时中山路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叫卖声、BRT的轰隆声、歌仔戏的唱腔混在一块,李默却没心思感受这份烟火气。
他习惯性绕到老杨的沙茶面摊前,老杨正用长柄勺搅着大铁锅里的汤,红油在水面上滚出泡泡。
“后生仔,今天加双份大肠?”
老杨笑着把碗递过来,指了指碗里的浮油,“最近这汤头怪得很,浮油总聚成奇怪的形状,你看——”李默低头一看,金黄的油花竟自动聚成了八卦的形状,乾、坤、震、巽的方位分毫不差。
他猛地攥紧筷子,手都在抖:“老杨,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
老杨压低声音,下巴朝身后的骑楼抬了抬,“昨晚我收摊晚,看见骑楼柱子在发蓝光,像有人在上面写字,我走近一看,字又没了,只剩柱子上的潮气。
你说,是不是闹鬼啊?”
李默没敢接话,匆匆扒了两口汤就走。
走到仙岳山土地庙时,晚钟声刚过,黄星星己经在门口等了,她穿了件黑色冲锋衣,背着巨大的双肩包,正用手机对着功德箱扫描,脸色发白。
“你看这个。”
黄星星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紫外线灯下,功德箱里的纸币背面显出细小的编码,排列成奇怪的符号,“我比对了《闽越巫祝考》,这些符号和1930年骑楼悬浮事件目击者画的图,一模一样!”
李默的心跳突然加速,他跟着黄星星走进庙里,晚课的香火气裹着檀香味扑过来,呛得他嗓子发紧。
土地公金身被红绸布围着,断了的左手拇指用透明胶带粘着,可即使隔着胶带,也能看见断面的金属纹路在反光——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李默伸手想碰,又猛地缩回来,“金身是木头做的,怎么会有金属?
是不是有人故意改装的?”
“我查过了,这金身是1931年重塑的,当时的捐赠记录里,有个匿名老人捐了‘特殊材料’。”
黄星星的声音都在颤,“更怪的是,功德箱里的香灰在往上飘。”
李默抬头一看,香灰正一缕缕往上飘,在空中慢慢聚成一串代码:”SECRET_KEY: XIAMEN_1930“。
就在这时,两人的手机同时震了一下,是同一条匿名短信:小心郑成功雕像的眼睛,子时三刻会有贵客临门。
“谁发的?
查得到号码吗?”
李默赶紧点开短信详情,却显示“未知号码,无法追溯”。
他和黄星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这己经不是巧合了,是有人在故意引导他们,或者说,是某种“东西”在引导他们。
从土地庙下山时,月光刚好爬到郑成功雕像的头顶。
那尊雕像立在鼓浪屿对面,高十几米,常年望着厦门湾。
李默走着走着,突然停住脚——他好像看见雕像的眼睛眨了一下。
“你看到了吗?”
李默抓住黄星星的胳膊,手劲大得捏疼了她,“雕像刚才眨眼了!”
“你别吓我……”黄星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雕像的眼睛还是原来的样子,“是不是光线问题?”
李默还想说什么,手上的翡翠扳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在呼应什么。
他抬头再看,雕像基座上的闽南语碑文竟在慢慢变化,模糊的字一个个变得清晰,还自动翻译成了简体中文:“东南巽位,山海归一。”
最下方多了一行新刻的小字,墨迹像湿的:“庚子年大暑,骑楼再现于五通灯塔”。
“跑!”
李默拉着黄星星就往山下跑,心脏快跳出嗓子眼。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是幻觉?
是有人搞恶作剧?
还是……真的有“神”在干预?
回到公司加班时,李默把黄氏宗祠老宅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
录像里的老宅空荡荡的,可看到凌晨三点零七分,屏幕突然闪了一下——一个白胡子老人的虚影出现在客厅中央,穿的对襟衫和白天的客户一模一样。
老人用拂尘在空中写了“信俗永存”西个字,字迹化作沙茶面的热气,然后消失了。
李默猛地关掉电脑,后背全是冷汗。
他拿出手机,给黄星星发了条消息:明天去老宅看看,但我们得小心,我总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