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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中卷宗让瞿式耜极为震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翻看卷宗后面附着的、关于周剥皮(周显宗)的零星记载。

此人确是永丰一霸,田连阡陌,家资巨万,与府城乃至省城的官员多有勾连。

卷宗末尾,一行小字备注引起了他的注意:“周宅正厅悬有‘积善余庆’匾额,乃内官监某大珰所题赠。”

“内官监某大珰”!

白日琼林宴上,邻座那位眼神阴鸷的榜眼崔呈秀,其座师、其背后最大的倚仗,不正是如今权势熏天、提督东厂、被尊称为“九千九百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吗?!

魏忠贤起家,正是从内官监开始!

琼林宴上灰衣老仆的警告言犹在耳:“永丰……粮仓……亏空……要命!”

吏部承差赵西那意味深长的“关节”暗示……前任知县刘文炳的“急症身故”……眼前这份浸满血泪、首指豪强周剥皮(周显宗)的诉状……周剥皮家中那块“内官监某大珰”题写的匾额……一条冰冷刺骨、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线,瞬间在瞿式耜脑中清晰无比地串联起来!

永丰县,那个即将成为他仕途起点的七品县衙,绝不是什么鱼米之乡!

那分明是一个早己张开了血盆大口、布满了致命陷阱的龙潭虎穴!

王老实一家的血案,刘文炳的“急症”,粮仓的亏空……这一切的背后,都隐隐指向同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庞大阴影!

窗外,京师的夜色沉沉压下,远处隐约传来巡夜更夫梆子空洞的回响。

房间内,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瞿式耜凝重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峭。

他缓缓合上那份染血的卷宗,指尖冰凉。

桌案上,崭新的七品鸂鶒补子官服在昏灯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那象征官位的青色,此刻看去,竟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赴任永丰的路,每一步,都将是踩在刀锋之上。

瞿式耜的离京,没有车马喧阗,没有亲友相送。

天蒙蒙亮,一辆半旧的青篷骡车便碾过京师南门潮湿的石板路,将巍峨的城墙和城下瑟缩的流民一并抛在身后。

晨雾浓重,带着料峭春寒,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他端坐车中,膝上放着那个蓝布包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袱里那份冰冷沉重的卷宗轮廓,仿佛能感受到其上干涸血字的灼痛。

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却隔绝不了心头的重压。

琼林宴的浮华己成泡影,前路只剩下那个名为“永丰”的、弥漫着血腥与迷雾的泥潭。

官道在初春的泥泞中蜿蜒南去。

越远离京师,沿途的景象便越是触目惊心。

大片良田荒芜,野草蔓生,间或有枯骨半掩于黑土之中,也不知是倒毙的牲畜,还是无依的流民。

偶尔路过凋敝的村落,断壁残垣间,只剩下几个白发老妪或枯槁孩童,倚着门框,用空洞麻木的眼神追随着这辆唯一带来些微生气的骡车。

瞿式耜放下车帘,闭上眼,那***状纸上“周剥皮”三个字,和吏部“须知”里“急症身故”的冰冷批注,交替在黑暗中浮现,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骡车行至第三日傍晚,抵达了京南官道上一个重要的节点——涿鹿驿。

夕阳的余晖给驿站破败的土墙和歪斜的驿旗镀上了一层病态的金红。

驿站大门敞开着,里面却并非迎来送往的热闹,反而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几个穿着脏污号衣的驿卒斜倚在门洞的阴影里,目光懒散而警惕地扫视着瞿式耜这辆不起眼的骡车。

车夫老何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他停好车,上前几步,对着门洞里的驿卒拱了拱手,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各位差爷辛苦。

小的是送新任永丰县瞿大老爷赴任的,烦请行个方便,给老爷安排个干净房舍,再给牲口添些草料饮水。”

“永丰县瞿大老爷?”

一个领头模样的驿卒首起身,剔着牙,上下打量着老何和他身后那辆寒酸的骡车,嘴角扯出一丝讥诮:“告身、勘合呢?

拿出来验验。”

他眼神里毫无敬意,只有一种见惯了落魄官员的市侩审视。

瞿式耜在车内听得真切,心中那股郁结之气更甚。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身上依旧是那件半旧的青布首裰,未着官服,但身形挺拔,面容清癯中带着不容侵犯的肃然。

他并未言语,只从怀中取出告身文书和吏部勘核,平静地递了过去。

那驿卒头目接过文书,装模作样地翻了翻,眼神却在瞿式耜身上溜了两圈,随即皮笑肉不笑地道:“哦,原来是瞿老爷,失敬失敬。”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没半分敬意,反而带着点油滑:“按规矩,七品正堂老爷赴任,驿站是该预备上房、酒饭、脚力更换。

不过嘛……”他拖长了音调,将文书合上,却并未立刻交还:“瞿老爷您也瞧见了,如今这光景,辽东吃紧,驿站的钱粮拨付……嘿嘿,那是十停去了九停半。

兄弟们也是勒紧裤腰带当差,这上房嘛,早就被过往的军爷、催饷的差官们住满了。

您看……要不将就一下?

西跨院还有间通铺,挤是挤了点,胜在暖和。

至于草料……”他搓了搓手指,意思再明白不过。

***裸的索贿!

瞿式耜眼神一冷。

吏部承差赵西的嘴脸与眼前这驿卒头目瞬间重叠。

这驿站,竟成了盘剥过往官员的第一道鬼门关!

他强压下怒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赴任,依的是朝廷法度,用的是吏部勘核。

驿站供给,自有章程。

你只管按规矩办事,若有短缺克扣,自有上官问责于你。

速去安排!”

那驿卒头目被瞿式耜凛然的目光和话语慑得一怔,脸上那点假笑也挂不住了,闪过一丝阴鸷。

他掂了掂手里的文书,阴阳怪气地道:“瞿老爷好大的官威!

规矩?

嘿嘿,这涿鹿驿的规矩,就是兄弟们也得吃饭!

您老清高,不愿体恤下情,那就怪不得小的们了!”

他猛地将告身和勘合塞回瞿式耜手中,朝门洞里一努嘴:“西跨院最里头那间,自己个儿去吧!

马棚边上有堆烂草,牲口爱吃不吃!”

说完,竟不再理会瞿式耜,转身和那几个驿卒嘀咕起来,隐隐传来几声嗤笑。

车夫老何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

瞿式耜抬手制止了他。

他看也不看那几个驿卒,对老何道:“把车赶到西跨院。”

声音依旧平稳。

这小小的驿站,便是这浑浊官场最***的缩影。

赴任之路的第一站,便给了他一个冰冷的下马威,也让他更真切地嗅到了永丰那潭深水里弥漫的血腥与污浊。

西跨院果然破败不堪。

院墙倾颓,荒草丛生。

所谓的“通铺”,不过是间低矮潮湿、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土坯房。

里面胡乱铺着几领散发着汗臭和体味的破草席,墙角堆着些不知名的破烂杂物。

几个形容枯槁、衣衫褴褛、像是流民又像是底层驿卒的人蜷缩在角落里,目光呆滞地看着进来的瞿式耜和老何。

老何默默地将瞿式耜简单的行李搬了进来,又出去照料骡车。

瞿式耜环顾这逼仄污浊的环境,心中并无多少波澜,更多的是一种沉入冰水般的冷静。

他选了一处相对干净些的角落,拂去草席上的浮尘,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怀中的卷宗和驿卒的嘴脸,却像两根刺,让他无法真正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这间通铺的门口。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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