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一个月，收到我妈给我转来的生活费。看着手机银行APP里那个醒目的50，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截图发给她。“妈你是不是发错了，少了个零，还是两个？
”过了十分钟，我妈给我回了消息，是一条语音。“没发错，就是50，我告诉你顾莹莹，
你已经成年了，别整天想着跟家里人要钱，家里的钱都是你弟弟的。”“还有，
你每个月必须给家里寄五千，要不然我就去你学校闹，反正你们小女孩来钱快，一躺就行。
”1我听着手机听筒里的数落，气得浑身发抖。这就是我的亲妈。从小到大她都偏心弟弟，
什么好的都要给他，我连看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是村里第一个考上985的大学生，
村长给了我家一万块作为我上学的补贴。离家时，我妈欢欢喜喜地接过钱，
当着村长的面亲口承诺，每个月会给我一千五的生活费。可是现在，
说好的一千五变成了五十。沪市是国内一线城市，消费水平极高，
一千五已经是我精打细算后的最低标准。我强忍着怒火，打字回复。“妈，
我弟平时都在学校里学习，而且吃住都是你负责，花不了多少钱，反倒是我，
当初不是说好给一千五的吗，怎么现在就变了。”本以为我妈会理解我的困境，
把生活费转给我。没想到，她直接拨了视频电话过来。我一接通，就看到她和我爸，
还有我弟顾家宝，三个人正其乐融融地坐在餐桌前吃晚餐。桌上摆满了各种丰盛的佳肴，
都是我在家里从来没吃到过的。我看了看手里啃了两天的馒头，甚至因为没钱买榨菜，
正就着凉水下咽。“顾莹莹，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妈在镜头那边横眉竖目，“家里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弟弟马上就要中考了，
营养必须跟上，你一个女孩子家，反正赚钱容易，牺牲点不就行了。
”“而且五十块怎么不够花，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月十块钱都过来了，食堂馒头五毛钱一个，
一天吃三个，一个月也才四十五，还能省下五块钱加餐呢。”我弟顾家宝在旁边连连点头，
他啃着鸡腿，朝我做鬼脸。“姐，妈说得对，你就是不懂事，而且女孩子多容易赚钱，
我们班那个下贱货，天天一身名牌，肯定就是给老男人包养了，你也找一个，
不光自己能过得好，还能反过来给家里赚钱。”我妈慈爱地摸着顾家宝的头，
“我们家宝就是聪明，不像你姐那个猪脑子，一点都不知道想办法。
”我看向屏幕另一边的我爸。他一如既往地当着噘嘴葫芦，埋头扒饭，
好像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一样。明明是夏天，我的心却格外地凉。“行，你们吃，
你们慢慢吃。”我怕我多说一句，眼泪就会掉下来。挂断视频前，我妈又补了一句话。
“对了，你奶给你留的五万块钱和村长给的补贴，我给你弟报了个一对一的冲刺班，
花了两万，剩下的，我准备给你弟换个最新的苹果手机，再买台电脑，你就别惦记了。
”“还有，你在大城市，肯定赚钱的门路多，记得每个月给家里打五千，
你弟正是用钱的时候，可不能苦了他。”我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只觉得一阵耳鸣，
什么都听不见。2因为是个女娃，从小到大我都不受待见。家里的脏活累活都是我在干。
奶奶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每当我因为父母偏心躲着偷偷哭的时候，她总会找到我，
把我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囡囡乖，不哭不哭，等你长大了一定要离开这里。
”可以说要是没有奶奶，就没有如今的我。因为常年高血压，奶奶都一直在吃药。高考前夕，
她突然倒下了。去医院才知道，奶奶为了省钱，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有吃降压药了。
我跪在她的床前，泣不成声。奶奶摸了摸我的头，颤颤巍巍地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个存折，
塞到我手中。“囡囡乖，奶奶老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这是我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积蓄，
你留着用，在大学里好好生活。”我鼻涕眼泪哭了一脸，哽咽到不能说话。奶奶离世后，
我一直把那张存折藏在自己的衣柜深处，不让任何人知道。我不知道我妈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但是那是奶奶留给我唯一的东西。顾不得其他，我当即质问。“妈，那笔钱是奶奶留给我的，
你凭什么动。”“凭什么？”我妈面目扭曲，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就知道那老不死的留了东西给你，你不说就算了，
现在还来问我，我告诉你，钱都是你弟的，你个小贱蹄子想都不要想。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我告诉你顾莹莹，
我养你这么多年不是白养的，想要钱门都没有，赚不到钱就给我去卖。
”“下个星期要是看不到你打的五千块钱，别怪我直接去你学校找你，
村头那个张老汉正好缺个媳妇，愿意给二十万彩礼。”电话被直接挂断。我捏着手机，
气到浑身发抖。这就是我的亲妈，不是让我出去卖，就是让我嫁给老头换彩礼。
我看着账户里的余额，在寝室里坐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出门去找兼职。发传单，
餐厅服务员，家教，只要能赚钱的，我什么都愿意做。但是我忘记了，
我的银行卡被我妈牢牢管控。打工赚的钱，前面到账后面就会被她转走。
她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妈帮你保管起来。”我向餐馆的老板恳求，
要他把工资换成现金发给我。结果第二天，我妈见工资没到账，就来我打工的餐馆闹。
得知换成现金发给我后，她拽着我的头发连着扇了我三个巴掌。别人怎么拦都没用。
“好你个贱蹄子，是不是陪老板睡觉了，要不然他怎么给你现金，我告诉你，就算你陪了，
钱都给我吐出来。”我衣衫不整地站在路中央，承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一来二去，
没有几个餐馆愿意让我打工。因为没有钱，我每天都喝凉水充饥。
我的窘迫被室友李心悦察觉到了。李心悦是本地人，家境优渥，性格也单纯。
她看我吃不上饭，总是会多打一份饭菜，或者装作吃不下把自己的零食都给我。
见我又一次饭点不去食堂，她问道：“顾莹莹，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不想把家里的丑事到处宣扬，只能笑着摇头。“没事，就是最近想减肥。”这种谎言，
连我自己都骗不过。因为长期没有吃东西，我经常会头晕眼花，根本无法集中精力。
不到半个月，我就瘦了十几斤，脸色蜡黄，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那天，我去水房打水，
听到了几个同学在背后议论我。“唉，你们看到那顾莹莹了吗，就是咱们系的第一名，
刚来的时候看着还挺水灵的，怎么现在就跟个难民一样。”“知道，不过好像说她家特别穷，
天天蹭李心悦的吃饭，我听其他人说，她为了钱还陪老男人睡觉，别不信，
都是她妈妈亲口说的。”“不是吧？怪不得我看她用的手机是最新款，那怎么还这么穷，
估计是爱慕虚荣，把生活费都拿去买手机了吧，这种人我见多了，打肿脸充胖子。
”“你还真别说，有可能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话就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里。
我想解释，可是自尊心又让我不愿意在人前将伤口撕开。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的，
奖学金马上就要发下来，我很快就能摆脱困境。
3学校每年对成绩优异的学生都会有奖学金鼓励，最高一档是每年八千块。
我私下里偷偷办了张卡，上报了上去。辅导员找到我，
说我的入学成绩和综合表现都非常优秀，已经评上了，奖学金也打到了卡里。
我按捺住心里的雀跃。刚离开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账户余额。手机屏幕上，
明晃晃的0格外刺眼。我心里顿感不妙，马上查了银行流水。上面显示，
半个小时前八千块钱全部都被取走了。能转移走钱的，除了我妈没有其他人。
我立刻拨通了我妈的电话，让她把钱还给我。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很久。“舒舒啊，
这个......恐怕不行。”“为什么不行？”我心里咯噔一下。“你弟弟，
他上个月在学校闹了点小矛盾，把人家小姑娘打了，那小姑娘家长了报警，要赔八千块钱，
要是不给，你弟就要坐牢，我看你账户上有钱，就让你爸取了出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那是我的奖学金，是我的救命钱，你们不是有钱吗，
为什么要拿我的钱，你知不知道，没这笔钱，我真的活不下去。”“你怎么这么自私。
”不知是不是我的反抗刺激到了她，我妈的语气突然尖酸起来。
“家里的钱不都是你弟弟的吗，你个做姐姐的，还要跟弟弟抢，我告诉你，这钱我已经用了，
你想要钱就自己想办法，别一天到晚就知道跟家里闹。”说完，不等我回话，
她直接狠狠地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时，已经显示被拉黑了。学校走廊人来人往，
我看着其他同学互相打闹，只感觉心像是空了一大块。莫名地，我想起了我小时候。
有一年过年，奶奶给了我一百块压岁钱。我高高兴兴地把它藏在我的小铁盒里，
计划着买一个我眼馋了很久的文具盒。可是第二天，我妈就让我把钱拿出来，
说弟弟想买个遥控汽车。我不给，她就骂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拽着我的头发往桌子砸，
用棍子砸我的小腹。那时我才十岁，压根承受不住这样的虐打，吐了口血后，直接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顾家宝已经拿着新买来的遥控汽车，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顶着满头的血，
蹲在在角落里吃着剩饭。没有人问我疼不疼，也没有人带我去医院。为什么同样都是亲生，
我的父母能这么对我。窗外阳光正好，我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下一刻，再也撑不住，
一头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4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校医院的病床上。
室友李心悦和辅导员都在。“莹莹，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李心悦的眼睛红红的，
看起来像是哭过。辅导员递给我一杯温水，跟我解释。“顾同学，
医生说你是低血糖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这才晕倒的，我已经联系了你的家长，你母亲说，
她马上就到。”我妈要来？我坐在床上，如坠冰窟。我妈来会做什么呢，
她只会当着同学和老师的面不停地贬低我。果然，不出我所料。半个小时后，
我妈风风火火地冲进了病房。她没有看我一眼，而是先握住了辅导员的手，挤出几滴眼泪。
“王老师啊，真是太麻烦你了，我家莹莹这孩子，从小就犟，还爱慕虚荣，谎话连篇，
已经好久没跟我联系了。”“我们家条件不好，每个月给她五千块生活费，
她嫌少就跟我们赌气不吃饭，说她两句就要寻死觅活的，上次还抓到她在外面跟野男人混，
也不知道这次晕倒是不是在外面染了什么脏病。”五千？野男人？脏病？她脸不红心不跳地，
就把五十变成了五千。三言两语，就把我塑造成一个爱慕虚荣，自甘堕落的婊子。
辅导员和李心悦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李心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躺在病床上，听着我妈颠倒黑白的哭诉，只觉得心如死灰。“妈，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挣扎着坐起来，双眼通红地看向她，“你明明只给了我五十的生活费，
我也没跟野男人乱来。”“你看看，你看看，王老师，她又来了。”我妈立刻戏精附体，
捂着胸口，一脸的痛心疾首。“我就知道，她肯定会这么说，这孩子，为了要钱，
什么谎话都编的出来，她可是我亲生孩子，我怎么可能一个月只给五十，
我真是被她逼得没办法了。”“还有那个野男人，我都是亲眼所见，要不然你说，
他为什么给你现金，不就是怕被查吗。”辅导员拍了拍我妈的背，安慰道：“家长您别激动，
有话慢慢说，孩子需要多沟通。”说完看向我，“顾莹莹同学，
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妈妈说话呢，父母挣钱不容易，你要多体谅他们，不要爱慕虚荣，
也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待会你去做个全身体检，到时候把报告单发给我。
”“作风有问题的话，我们学校可能要对你进行退学处理。”我看着病房里的几个人，
百口莫辩。我妈的表演太成功了，所有人都相信她。毕竟谁会相信，
父母只给孩子五十块的生活费。谁会相信，父母会污蔑自己的女儿出去卖呢。
我看着我妈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得意的笑容，心里对她的感情彻底消失。她不是要钱，
她是要我的命。她想毁掉我的名声，毁掉我的前途，毁掉我的一切。凭什么？
就因为我是个女孩，我的一切就全是弟弟的。一股从未有过的不甘从心底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