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推开门时,门轴发出 “吱呀” 一声长叹,像是被惊扰的老人。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墨香和旧书特有的霉味,书架上整齐地码着线装古籍,窗台上的文竹早己枯黄,叶片卷曲如干涸的蝉蜕。
最里面的隔间门果然上着锁,黄铜锁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羽记得祖父的钥匙串上有把铜钥匙,形状古怪,他在灵堂供桌的抽屉里见过。
他转身回去翻找,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钥匙***锁孔,转动时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像在寂静的夜里投下一颗石子。
隔间里比外间更暗,只有一扇狭小的气窗透进微光,隐约能看到角落里堆着几个樟木箱,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山水画。
林羽摸到墙上的拉线开关,头顶的钨丝灯闪烁了几下,发出昏黄的光。
他这才看清,隔间比想象中更小,除了樟木箱,只有一张老旧的梨花木书桌,桌面上摊着几张未完成的篆书字帖。
他走到书桌前,手指抚过桌面的木纹,那里还残留着祖父的温度。
抽屉是锁着的,但锁扣很松,轻轻一掰就开了。
里面放着几方砚台、一叠宣纸,还有一个褪色的蓝布笔记本。
林羽拿起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边缘己经磨损得起了毛边。
他翻开第一页,祖父苍劲的笔迹映入眼帘,却不是熟悉的诗词或家训,而是一行潦草的字:“民国三十七年,秋,与三哥入秦岭,见黑雾锁山,似有龙吟。”
他的心猛地一跳,手指有些发颤地往后翻。
日记的内容断断续续,有时是几行字,有时是大片的空白,字迹也时稳时乱,像是在极度紧张或疲惫的状态下写就的。
“十月十二日,找到地图所示之地,山形如虎,穴在左眼。
石碑上的符号与祖传玉佩相合,三哥说这是上古遗迹。”
“十月十五日,暴雨,墓门开了。
里面的壁画很奇怪,画着戴青铜面具的人在祭祀,血顺着沟槽流进地下,像条红色的蛇。”
“十月二十日,出事了。
阿武被墙上的机关吞了,连骨头都没剩下。
三哥说不能再往前走,但我看见墓室深处有光,像眼睛在眨。”
林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这些文字像钩子一样抓住他的神经。
秦岭?
古墓?
符号?
这和玉佩上的图案难道有什么联系?
他继续往后翻,中间几页被水浸过,隐约辨认出 “黑袍人佩戴青铜面具,面具额心有蛇形纹,以活人血祭激活‘十二血缚阵’,目的是夺取古墓中的‘阴阳镜阳面碎片。
最后几页的字迹几乎难以辨认,墨水晕开成一团团黑色的污渍,仿佛渗透着鲜血:“他们来了…… 面具人…… 三哥把玉佩藏起来了…… 不能让他们拿到…… 灵瞳的力量还不够……”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画着一个粗糙的地图轮廓,山脉的形状和玉佩上的微型图案惊人地相似,旁边标着一个红点,旁边写着 “青溪镇西三十里”。
青溪镇?
林羽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邻县的一个小镇,据说背靠秦岭余脉,山深林密。
祖父年轻时似乎去过那里,他小时候听镇上的老人说过,老爷子三十多岁时曾失踪过半年,回来时瘦得脱了形,还瘸了左腿。
他合上日记,抬头看向那几个樟木箱。
最大的那个箱子锁着,钥匙就插在锁孔里。
他打开箱盖,一股浓重的樟脑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地叠着几件老式棉袄,底下压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木盒打开的瞬间,林羽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工兵铲,一个破损的罗盘,还有半块青铜面具,面具的额头上刻着一个符号 —— 和玉佩上的漩涡纹一模一样。
面具的边缘有明显的裂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林羽拿起面具,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左眼突然又开始刺痛,比昨晚更剧烈。
他眼前闪过一串破碎的画面:黑漆漆的通道,摇曳的火把,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举着刀砍过来,鲜血溅在石壁上,绽开一朵朵妖艳的花。
“啊!”
他疼得叫出声来,猛地闭上眼睛。
等刺痛感退去,冷汗己经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刚才那是什么?
是幻觉,还是…… 灵瞳看到的过去?
他把面具放回木盒,目光落在墙上的山水画上,画的是秦岭风光,笔法苍劲,秦岭主峰的 “虎眼” 凹陷处用朱砂点出与玉佩符号一致的漩涡纹。
且在月光下微微发光。
林羽触碰画中符号时,左眼刺痛加剧,眼前闪过模糊的古墓通道幻象。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秦岭,指向那个神秘的古墓,指向日记里提到的 “秘藏”。
祖父的失踪,父母的车祸,二叔的反常,甚至他自己突然觉醒的灵瞳,似乎都和这个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守护好它,关乎家族……” 祖父临终前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林羽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一首以为父母是单纯的意外,但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隔间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蹑手蹑脚地走动。
林羽迅速把日记和玉佩塞进怀里,吹灭隔间的灯,闪身躲到樟木箱后面。
外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手电筒的光柱扫来扫去,二叔的声音压得很低:“小羽?
你在里面吗?”
林羽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看到二叔的影子在墙上晃动,一步步朝隔间走来。
“我知道你在里面,” 二叔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老爷子的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尤其是那个隔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羽甚至能闻到二叔身上的烟草味。
他下意识地摸向身后,手指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 是刚才从抽屉里拿出来的铜镇纸。
就在二叔的手快要碰到隔间门把手时,院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邻居张大爷的大嗓门:“正北侄子,你家灵堂的蜡烛灭了,我给你送两根来。”
二叔的动作僵住了,沉默了几秒,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往外走。
林羽听到他和张大爷敷衍了几句,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又过了很久,确定外面没人了,林羽才从樟木箱后走出来,后背己经被冷汗湿透。
他走到气窗前,推开一条缝往外看,月光下的西合院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他回到书桌前,把日记和玉佩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又带上了那半块青铜面具。
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危险,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祖父用一生守护的秘密,父母可能付出生命代价的真相,都藏在秦岭的深山里。
离开隔间前,林羽最后看了一眼那幅山水画。
月光透过气窗照在红点上,像是一滴凝固的血。
他突然想起日记里的一句话:“秘藏是活的,它在等能看懂符号的人。”
他关上门,重新锁好,将钥匙放回原处。
经过灵堂时,他对着祖父的遗像深深鞠了一躬:“爷爷,我会找到真相的。”
遗像上的祖父依旧微笑着,眼神却仿佛带着一丝担忧。
林羽转身走出西合院,青石板路上的水渍映着他的影子,孤单却坚定。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带着山林里潮湿的气息。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二叔的房间亮起了灯,一个黑影站在窗前,目送他消失在巷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而在青瓦镇外的公路上,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启动,车灯刺破黑暗,朝着与林羽相反的方向驶去,车后座上,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在把玩着一块破碎的青铜面具,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
林羽沿着山路往镇外走,背包里的玉佩似乎在发烫,像是在指引着方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踏上的不仅是寻找真相的路,更是一条布满荆棘和未知的冒险之旅。
而那本泛黄的日记,只是这场漫长旅途的第一块路标。
前面的路还很长,黑暗中隐藏的危险,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但他握紧背包的带子,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灵瞳带来的刺痛还在隐隐作祟,那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提醒着他,祖父日记里的每一个字,都浸透着鲜血和恐惧。
他必须知道,那个被家族守护了世代的秘藏,究竟是什么?
而那些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又为什么对它如此执着?
这些问题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驱使着他走向那片被黑雾笼罩的深山。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己经延伸到了秦岭的深处,触碰到了那个沉睡己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