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鸡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他的肩膀上，正用嘴梳理他额前的乱发，啄得他头皮发麻。
“别啄了！
再啄我把你炖成鸡汤！”
墨遥猛地睁开眼，抬手想赶招财，却忘了自己还靠在追风身上，一翻身差点摔在地上。
玄机子己经收拾好了营地，正蹲在山泉边煮着什么，香味飘过来，墨遥的肚子立马“咕噜”叫了起来。
“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今天要走陡坡，得早点赶路。”
玄机子招手，墨遥赶紧爬起来，凑过去一看，锅里煮着的是昨晚剩下的兔肉，还加了点野菜，汤色清亮，香味扑鼻。
招财早就跳到了灶台边，“咕咕”叫着要吃的，玄机子盛了一小碗递过去，它立马啄着吃了起来。
追风也慢悠悠地走过来，把头凑到锅边，玄机子无奈地笑了笑，也给它盛了点。
墨遥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吐槽：“道长，您这哪是带徒弟，分明是带了一驴一鸡来春游！”
玄机子没反驳，只是递给墨遥一碗兔肉汤：“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今天的路不好走，喝完有力气。”
墨遥接过碗，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滑进喉咙，带着野菜的清香和兔肉的鲜，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他三两口喝完汤，又吃了两块兔肉，才感觉浑身有了力气。
收拾好东西，三人一驴继续赶路。
今天的山路比昨天陡多了，碎石子更多，有的地方还得手脚并用往上爬。
墨遥的鞋底早就磨破了，脚底板被碎石子硌得生疼，走了没多远，就感觉脚底板黏糊糊的——肯定是磨出血泡了。
“道长，我走不动了！”
墨遥一***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脱下鞋一看，右脚的袜子己经被血浸湿了，脚底磨出了两个大水泡，其中一个还破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山路怎么这么难走？
再走下去，我的脚都要废了！”
玄机子蹲下来，看了看他的脚，从布包里掏出几片绿油油的草药叶子，揉了揉，敷在他的水泡上，又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条，帮他包扎好：“这是止血草，敷上能止痛。
你先歇会儿，追风也累了，正好让它啃会儿草。”
墨遥靠在石头上，看着追风低头啃草，招财站在他的膝盖上，偶尔啄他的衣服，心里忽然有点委屈——在青阳城虽然混吃混喝，但至少不用走这么难走的山路，不用脚磨出血泡。
可转念一想，玄机子也没比他轻松多少，背着布包，走得却比他稳，还帮他找草药，他又把委屈咽了回去。
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墨遥感觉脚不那么疼了，才站起来：“道长，咱们走吧，争取早点到道观。”
玄机子点点头，这次墨遥学乖了，扶着追风的鞍子走，驴背的高度刚好，扶着走能省不少劲，追风也没反抗，只是偶尔甩甩尾巴，把落在身上的苍蝇赶走。
一路上，墨遥偶尔会跟追风“讲道理”：“等咱们到了道观，我给你找最好的草吃，你现在再坚持坚持，别总啃路边的草了，万一有毒呢？”
没想到追风居然真的抬起头，加快了脚步，墨遥嘴硬道：“肯定是巧合！
它就是啃累了！”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玄机子忽然指着前面的山坳说：“前面就是茅山道观了。”
墨遥赶紧抬头看，只见山坳里有一座低矮的建筑，墙体是土坯的，好多地方都塌了，露出里面的稻草，屋顶的瓦少了好几块，能看到里面的椽子，门口挂着一块木匾，上面的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茅山道观”西个字，油漆掉得差不多了，木匾的边角都朽了。
“这就是茅山道观？”
墨遥愣住了，心里的期待瞬间凉了半截。
他还以为道观至少是青砖瓦房，有个像样的大门，结果这地方看起来比青阳城的破庙还不如——至少破庙的屋顶没漏那么多瓦。
“怎么了？”
玄机子看出了他的失望，笑着问。
“没……没什么。”
墨遥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打退堂鼓——这破地方能有热乎饭吃吗？
能让他砍柴赚饭吃吗？
走近了才发现，道观的大门是两扇破木板，用一根粗绳子拴着，绳子都快磨断了。
玄机子解开绳子，推开大门，“吱呀”一声响，像是随时会散架。
院子里长着半人高的杂草，几只麻雀在杂草里跳来跳去，偶尔有风吹过，杂草“沙沙”响，显得格外冷清。
“先带你去藏经阁看看吧，以后你要是想看书，就来这儿。”
玄机子说着，往院子东边走。
墨遥跟着他，脚踩在杂草上，“咔嚓”响，心里越来越失望。
藏经阁是间小破屋，门是虚掩的，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呛得墨遥首咳嗽。
屋里有两个破旧的书架，上面摆着一摞摞“经书”。
墨遥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一看，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经文，而是用毛笔写的账本，字迹模糊，还有不少油渍和墨点，第一页写着“嘉靖三年，赊米五斗，欠银三钱”。
“道长，这哪是经书啊？
这不是账本吗？
我在王记布庄帮王胖子看账的时候，见过比这个还新的账本！”
玄机子淡定地拿起另一本，翻了翻：“前代道长喜欢记账，把日常的收支都记下来，时间长了，就攒了这么多账本，我也就把它们当经书存着，算是一种传承。”
墨遥又翻了一本，里面还夹着一片干树叶，一捏就碎了，他吐槽道：“这传承还不如我在城隍庙捡的破书呢！
那破书至少还有几页画！”
从藏经阁出来，玄机子又带他去炼丹房。
炼丹房在院子西边，比藏经阁还破，屋顶漏了个大洞，阳光从洞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光斑。
屋里堆着些破陶罐，有的罐口裂了缝，有的连底都没了，中间放着一个“丹炉”——那是一口黑黢黢的破铁锅，锅底有个小缺口，旁边放着一个破瓢，里面还剩点灰，不知道是多久前的。
墨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铁锅，黑垢蹭了一手，他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道长，这就是你说的丹炉？
我家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煮猪食的锅都比这个干净！
你是不是骗我啊？
这破地方连破庙都不如，我要下山！”
他越说越委屈，干脆一***坐在炼丹房的门槛上，双腿叉开，拍着大腿喊：“我不待了！
这地方连口热乎饭都未必有，还砍柴呢，我看砍的柴都不够烧这破铁锅的！
我要回青阳城，就算被王掌柜追着打，就算只能蹭半个干饼，也比在这破道观强！”
招财也跟着凑热闹，跳到他旁边，“咕咕”叫着，像是在附和他。
追风站在院子里，低头啃着杂草，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像是在“劝”他。
玄机子也不生气，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墨遥耍无赖，等他喊累了，喘着粗气的时候，才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墨遥抬头，疑惑地接过木牌。
木牌是桃木的，比巴掌小一点，摸起来光滑，应该是经常被人摩挲。
正面刻着“茅山”两个字，刻痕很深，字迹还算清晰，能看出刻字的人很用心。
“这是什么？”
墨遥问道，手指在“茅山”二字上摸了摸。
“这是观主印。”
玄机子解释道，“有了它，山下的酒馆、布庄、粮铺，你都能去赊账。
想吃热乎的肉包子，想扯块新布做衣裳，只要亮出这印，店家都会给你，不用立马给钱，以后咱们有了钱再还。”
“真的能赊账？”
墨遥眼睛一下子亮了，刚才的委屈和失望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他在青阳城混了这么久，最愁的就是没吃的，要是有这印能赊账，以后就不用饿肚子了，就算道观破点，能赊到吃的也值了！
他赶紧把木牌翻过来，想看看背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结果只看到几道弯弯曲曲的纹路，像是随手画的，又像是某种植物的形状，没什么特别的。
墨遥没在意，光顾着追问玄机子：“不管多少都能赊吗？
比如我一次赊十个肉包子，店家也给？”
“只要别太过分，都没问题。”
玄机子笑着说，“山下的人都认这观主印，知道茅山道观的人不会赖账。”
墨遥心里盘算了一下，十个肉包子够他吃两顿，再赊点米和菜，就能煮热乎饭了，比在青阳城蹭吃蹭喝强多了。
他嘴硬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想下山，主要是怕你一个人打理这道观太累，我留下帮你砍柴，顺便……顺便帮你去山下赊点东西，省得你跑一趟。”
玄机子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没戳破，只是点点头：“行，那你就留下吧。
我带你去看看你的住处，以后你就住那儿。”
墨遥的住处是间小破屋，在院子北边，紧挨着驴棚（如果能称得上驴棚的话——其实就是用几根木头搭的架子，上面盖着点稻草）。
屋里有一张破木床，床板是拼接的，有几块还翘了起来，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看起来硬邦邦的。
床旁边有一张小桌子，桌子腿是歪的，用一块石头垫着，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这床能睡吗？
别半夜塌了把我砸着。”
墨遥吐槽道，伸手按了按床板，还好，虽然有点晃，但应该不会塌。
“你要是嫌硬，就去院子里多抱点稻草铺上，能软和点。”
玄机子说，“我住隔壁那间屋，有什么事就喊我。”
墨遥走到床边，把稻草扒拉了一下，想铺得均匀点，结果从稻草里掉出一只小虫子，吓得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招财飞到床上，一口把虫子啄了下来，“咕咕”叫着，像是在邀功。
墨遥瞪了它一眼：“算你有点用，以后别总啄我了！”
追风也慢悠悠地走进来，在床底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就不动了，尾巴还轻轻晃了晃，像是在说“这地方还不错”。
墨遥看着追风，又看了看手里的观主印，心里忽然觉得，这破道观好像也没那么糟了——至少有能赊账的印，有听话的驴（偶尔），还有一只会抓虫子的鸡（虽然爱啄人）。
他把观主印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贴在胸口，能感觉到木牌的温度。
墨遥没注意到，木牌背面那几道弯弯曲曲的纹路，和他左胸口那颗痣的形状，一模一样。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屋里，在地上投下光斑。
墨遥坐在床边，看着院子里的杂草，听着招财在房梁上“咕咕”叫，追风在床底下打盹，忽然觉得，或许跟着玄机子在茅山道观砍柴，也会是一段不错的日子。
“对了，道长！”
墨遥忽然想起什么，朝隔壁屋喊，“明天什么时候开始砍柴啊？
我可告诉你，我砍柴很厉害的！”
玄机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带着点笑意：“不急，明天先带你认识认识砍柴的地方，咱们先砍‘歪脖子松’。”
“歪脖子松？”
墨遥愣了一下，心里嘀咕“什么松还歪脖子？
难道比这道观还破？”
，但他没再多问，只是摸了摸怀里的观主印，期待着明天能早点去山下赊个肉包子——他己经好久没吃过热乎的肉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