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心电图单调而冰冷的声音，像一只垂死鸟儿的最后悲鸣，

敲碎了我最后一点侥幸。哥哥的脸在白得刺目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接近透明的青色。

那只我紧紧攥着的手，骨节硌疼了我的掌心。“哥……”我张开口，

破碎的声音几乎被那残忍的仪器声响吞没，泪水决堤般汹涌，砸在他瘦削的手背上。

“等……等我！你听见没有！等我！”那哭声凄厉得不像我自己。

他紧闭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那是我熟悉到灵魂里的回应。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合，

气流微弱地拂过我的脸颊，

像一片枯萎的落叶：“我……等……你……”“嘟————————”仪器声音被拉长，

变成一道横贯整个世界的惨白直线。心电图的屏幕彻底灰暗，冰冷，死寂。他走了。

我的世界，在我手中，彻底崩塌成了废墟。1 孤注一掷的赌命二十四小时，

像跨越了一个冰河世纪那么漫长。

我拖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棺材——那里面是我刚刚死去的太阳，

踏进了量子研究院白得让人心慌的大门。“滋啦——”一声，冰冷的推拉门滑开，

刺骨的寒气迎面扑来。首席研究员张小爱那张素来冷静的脸，在刺眼的白光下，

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沉重关切。“李医生！你……”她的声音顿住了，目光死死定在我身上，

定在……我拖的那冰冷的“金属囚笼”上。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头发？

早已在一夜之间被绝望和悲恸染成枯槁的雪白，凌乱如同秋日坟茔上的衰草。眼睛？

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那里面的火焰燃尽了，只剩下漫天灰烬，冰冷而空洞。我抬起头，

视线却仿佛穿过了她，喉咙干得如同最贫瘠的沙砾地，每一次声带的震动，

都带出血腥的铁锈味：“张师姐……送我……回去……” 声音嘶哑粗粝得可怕。

“送我……回到……二十年前。”这句话，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也点燃了我眼中最后一缕疯狂的执火。张小爱精致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一个死结，

声音里带着极力克制的颤抖：“李师妹！你清醒一点！这太疯狂了！

时空锚点的波动率你知道！失败率几乎是……”不等她说完！我用尽全身力气打断，

那双被灰烬覆盖的眼瞳死死盯住她，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能勒断人脖颈的偏执与决绝：“我知道！”“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

可我必须要回去！我非回去不可！”我猛地指向身边，那个装着爱人的铁盒子，

声音陡然沉下去：“他，

……是我欠了一辈子的还不清的债……”2 絮絮叨叨破碎的回忆冰冷的实验液体包裹着我。

我努力克服着恐惧，絮絮叨叨，碎片化的讲着过往：“十岁那年，我妈没了。

那个畜生拿了赔偿金，当天晚上就带了个妖艳女人回来。”“他嫌我碍眼。一个夏天夜里，

我被他用酒瓶砸破了头扔出家门……倒在那个臭烘烘的巷子口，血流进眼睛里，

我以为自己也要死了…”“是他…瘦得像根竹竿，穿的破校服洗得发白，像个逃难的小鬼。

”“他自己都混不饱，却把他刚偷来的一个脏馒头，塞给了我……他瞪着我，眼神凶得厉害。

”“他偷面包，抢别人的饼干，用空瓶子去奶站‘借’牛奶……每次给我，

都带着那种少年人又羞又凶的表情。”“后来，他为了护着我跟人打架，

偷东西的时候被逮个正着，进了少管所。”我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记忆零碎又混乱。

“我则被送进了福利院……他说要我走正道，别学他……我不敢忘！我拼命读书，

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我拿到了医学院的offer……但交不起学费……”“在我绝望的时候，

一张卡寄来了……足有几十万！”“汇款来源？……呵，

是他那个早被卖掉的破房子……因为老城区改造拆迁了！补偿款！他一分没留，全打给了我！

那时候，他还蹲在局子里！

冲过去抱住他……”“他身上有牢房的铁锈味……阳光下肥皂的味道……我的眼泪流进嘴里，

又咸又苦……我说，‘哥，我要嫁给你！以后该我罩着你了！’”“他没说话…”“然后呢？

”张师姐的声音，从舱体外传来。“然后？然后命运对我们开了个最恶毒的玩笑！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浸泡在了冰冷的液体里。

“婚前体检…晚期胃癌…广泛转移…”“‘没救了’，医生就是这样判了他***！

”“长期的化疗，更是把他掏空了！他就躺在那张床上！在我眼前！一点一点！没了！

连我们的婚礼！都没来得及！”“师姐……”说到这时，我猛地抬头，透过玻璃，

直直看向张小爱，耗尽生命能量凝聚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点燃。“不管这个实验，

到底能不能成功，我都谢谢你！！”嗡——！张师姐按下了按钮，最后的话语嗡嗡作响，

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海水：“不用谢我，穿越时空的机会，不超过零点零零一。

锚点过度扰动……会引发未知的时空能级反馈……”那些冰冷的术语在我脑海里碎裂、重组，

但我却听不清了。灵魂像是被巨大的力量从躯壳里狠狠撕裂、抽走，意识像是被拉扯的碎片，

在时间的乱流中浮沉、挣扎……在一片黑暗中，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不管成不成功，

一起了……”3 燃烧灵魂回溯的起点“嗯……”一股难以言喻的闷痛从我的额角骤然炸开！

滚烫的血液沿着额角滑进眼角，世界一片腥红，伴随着一阵夹杂着，

令人作呕的酒精馊臭味直冲鼻腔。剧痛蔓延，

我蜷缩在熟悉的、散发着垃圾酸腐气息的巷口角落，像一只濒死的小兽。

湿热的夏夜黏腻得像一件穿烂了的旧棉袄，死死裹在身上，

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热的铁锈腥气。耳边继父李大宝污秽不堪的咒骂正在远去。

那砸向我脑袋的啤酒瓶……那刻骨的恐惧……我回来了！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我最脆弱、遇见哥哥的那一晚！这一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一头发疯的困兽，

几乎要撞碎我的骨头逃出来！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砰——”一块松动的砖头被狠狠踢开！我猛地抬起头，刺眼的泪水和血水让视线一片模糊。

可那个轮廓！

那个早已镌刻进我灵魂深处、融入骨髓血液、无论变成少年还是垂暮都清晰无比的轮廓，

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破旧褪色的劣质校服，套在那单薄却挺直的身影上，

少年人特有的青涩，

如同春笋般清瘦的肩颈线条……手中……紧紧捏着一个被体温捂得有点变形的白馒头。是他！

少年时的哥哥！他显然被我这满头是血、缩成一团的样子吓了一跳。犹豫、警惕，

在他眼中交织闪过。最后，还是少年骨子里的那点善胜过了防备。他小心地靠近，蹲下来，

打量着我，眉头皱得紧紧的。然后，他把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馒头，递到了我面前。“喏，

拿着。”声音有点沙哑，带着少年特有的变声期那种粗粝，却是我午夜梦回才能听到的天籁！

那一瞬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

巨大的冲击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排山倒海而来！所有的委屈、恐惧、穿越时空的煎熬和痛楚，

在这一刻彻底决堤！“呜哇——！！！” 我再也控制不住，像个真正走投无路的小女孩，

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用尽了全身力气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单薄的身体，

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哥哥！是哥哥！呜……哥……哥哥啊……！！” 我语无伦次，

只知道死死抱住眼前这个真实温热的人，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少年哥哥被我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凄厉的哭声弄得措手不及，身体僵得像块木头，

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喂喂……别哭别哭……你…你认识我？”他试图把我推开一点，

但看我哭得浑身抽搐，最终还是没忍心，僵硬地轻轻拍着我的背，

“好了好了……没事了……”感受到他生疏却笨拙的安慰，我知道他在动摇了。

“别扔下我…哥哥…我害怕…”我抬起糊满血泪的小脸，对上他带着困惑和一丝怜悯的眼睛，

“带我走…求你了……”少年哥哥看着我这惨状和我死死抓着他衣服沾满血污的手，

那双明亮的、带着少年人莽撞与警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和不忍。最终认命似地叹了口气，

用力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啧……跟我来吧，小家伙。”他还是没有丢下我！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心却在血泊中开出了一朵惨烈而又绝望的花。哥，这一次，轮到我了，

我绝不丢下你！哪怕拼上这条命，我也要替你，斩断那条通往地狱的病根！

4 掌心温热的牛奶阳光，带着尘埃碎屑，穿透垃圾场棚顶的破洞，落在我眼皮上。

昨夜惊心动魄的逃亡，额角的钝痛，与那几乎溺毙我灵魂的狂喜泪水，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刚睁开酸涩的眼，就撞进了一双明亮、带着还未褪去紧张的眼睛里。是他！

少年哥哥就蹲在我简陋的“床铺”边，那双本该属于青涩年华的手，此刻沾满了油污和灰尘。

他像做贼一样，警惕地四下张望，小小的胸膛因为奔跑而剧烈起伏。然后，

他飞快地从那件宽大的、几乎将他整个肩膀都罩起来的破旧外套里，

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小小的、冰冷的瓶子。

他几乎是按着、塞进我因为饥饿而微微发抖的手心里！“拿着！”他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和刻意装出来的凶，“快喝！

别让人看见……刚‘拿’回来的……”那个‘拿’字，他含糊地带过去了，

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开，露出那种我刻骨铭心的窘迫和一丝强行撑起的狠厉。低头，

玻璃瓶里晃动着珍贵的乳白色液体。牛奶……上辈子，他是不是也是这样，

怀揣着这份冒着风险的“偷窃”，塞给了那个惶恐又饥饿的小丫头呢？那时他只说“喝！”，

凶巴巴的，却是我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而此刻，这瓶牛奶像滚烫的烙铁，烫得我掌心灼痛，

烫得我眼泪瞬间决堤！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对他笑，

嘴角咧开了最甜、却也最苦的弧度：“嗯！谢谢……哥……”泪珠大颗大颗滚落，

砸在玻璃瓶上，溅开小小的水花。不是委屈，是痛！命运何其残忍？

让我重新尝到这蚀骨铭心的甜，却也看到了，哥哥胃癌的起始之源！哥，这瓶奶……是蜜糖，

也是毒药。你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无论……我要付出什么！

5 以“神迹”为矛征服张小爱几天后，我摆脱了少年哥哥担忧的目光，

像个心怀鬼胎的特工，蹲守在张小爱每天必经的小巷拐角。此刻的她，

还是个焦头烂额、抱着厚厚的廉价复印资料、为一份新***奔波的研究员助理。

当她疲惫的身影出现，我深吸一口气，猛地从阴影里闪出，精准地撞掉她怀里抱着的资料！

纸张漫天飞舞。“对不起！”我扬起沾染泥污、却刻意擦亮的、属于孩童的脸庞，

用最纯粹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慌乱地跪地收拾。然后，

我开始以一种与她捡拾速度完全不成正比的精准与迅捷，

飞快地将散落在地的资料按页码、目录、附录分门别类！二十年前，

那些复杂枯燥的公式和数据模型，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些早已刻在骨子里的常识。

“你……”张小爱错愕地看着我手中瞬间恢复井然有序的文件，再看看我那张过分稚气的脸，

“小妹妹，你怎么……”我抬起眼，眼神直直刺入她疑惑的眼眸深处，声音压得很低，

平静得不像孩童：“张老师，

关于β-γ时空场震荡耦合常数在非线性状态下的修正项……您刚才文件里的第五页，

因为‘蝴蝶振翅’效应，初始设定值错了一个数量级。”“下一次迭代，

可以试着引入普朗克常数的七次方倒数来校准能量涡旋，

或者…用超弦理论中的第五维度蜷曲模型作为缓冲隔离层。它能解决能级跃迁不稳的问题。

”我一口气抛出一个足以打败她当下理解、却又逻辑自洽、精准到可怕的新模型预测——这，

是我为了改变一切准备的“敲门砖”，二十年后将被证明为基石理论的雏形。

张小爱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瞳孔猛地收缩，

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你……你在说什么？！这些话…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谁告诉你的？！”那些词汇，是她私下和导师探讨、连正式论文都还没触及的高度机密课题！

一个穿着破烂的流浪小女孩怎么会知道？这比恐怖故事还离谱！“我是赢赢。

我来自……二十年后。我的哥哥，将在未来罹患胃癌晚期，痛苦死去。我回来，

是为了……改写他的死期！”巨大的悲痛让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哽咽、撕裂，

“我需要帮助……求你！帮我打一场……官司！帮我哥哥……活下来！”我撸起一点袖子，

露出胳膊上几道青紫色的、早已结痂的陈旧伤痕——那是李大宝长期虐待的铁证。那一刻，

时间仿佛凝滞。张小爱脸上血色尽褪，

震惊、混乱、荒谬……最终凝固为一双颤抖却异常清亮的眼。那双眼睛里，

有她未来成为顶尖科学家独有的、对未知真理飞蛾扑火般的狂热探索欲，

也有一种人类天性中的善念被点燃起的微光。

6 我的新家园、新母亲凭借张小爱“国家研究院职员”这个在分量十足的身份背书，

供的、我那个渣滓继父李大宝和他后妻虐待我的种种证据细节包括邻居目睹的几次殴打。

一纸诉状很快被递交到法院。庭审过程激烈得像一场闹剧，

那些我刻意遗忘的阴暗角落被强行撕开。我坐在高高的原告席上，用稚嫩的声音，

条理清晰地陈述着继父的虐待，第一次不再是那个瑟瑟发抖的幼兽。

继父那粗鄙的咒骂和后妻哭天抢地的撒泼，

在张小爱冷静条理的反驳和出示的铁证前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看着法官敲下法槌，

将犯有虐待儿童罪的李大宝两人收监。

母亲留下的那笔原本要被李大宝两口子吞掉的、为数不多的遗产，终于回到了我的名下。

……法律身份到手的那天，我和哥哥搬离了那个噩梦般的垃圾场，

住进了张小爱单位分配的一个狭小但干净整洁的单身宿舍。张小爱，

这个带着女孩闯入法庭的少女，成了我法律意义上的“母亲”。7 执剑，

斩向死神的喉咙在张小爱还没从那场惊心动魄的官司中回过神来时，

我已经开始在张小爱狭小的、堆满杂物的实验桌角落，写下那些“灵光乍现”的笔记。

那是“未来”的钥匙！

是我对精准医疗、对早期细胞活性异常筛查、对基因靶向干预技术的精准描述！

一篇篇署着我化名的“论文”，像投入平静湖面的核弹，

在互联网最隐秘也最高端的医疗学术圈层里引爆！“天才少女横空出世，

改写癌症早期筛查格局！”一时间，

赞誉、狂热的追捧、无数顶尖实验室伸来的橄榄枝……铺天盖地。但我只接受了，

国内一家顶级药企的“深度合作”意向：条件是——研发基因靶向扫描与分析平台前，

他们要对我的哥哥，进行一次彻彻底底、深入到基因层面的“体检”！他们答应了。

而等当那份厚重、散发着冰冷的无机物气味的检测分析报告，出现在我的面前时。

我颤抖的手指拂过冰凉的封壳，灵魂深处传来了刺耳的警钟——宿命的齿轮！我深吸一口气，

翻开了它。数据！图档！密密麻麻！但那双穿透了二十年生死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目标！

就在那片代表正常细胞活力的绿色海洋下，

一个微小到几乎被技术忽略的、呈现诡异幽蓝光点的异常簇！它潜伏得如此之深，

像一条蛰伏的毒蛇，居然这么早就出现了！！“哥，别怕……” 我抱住了什么都不懂，

却在害怕的哥哥，极力安抚。但我的心里却在嘶吼。恐惧于这病变恶魔的狰狞，

更恐惧在于……我强行逆转它的代价会是什么？“动手！”我抬起头，

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犹豫，望向张小爱和药企代表，声音斩钉截铁，

却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颤，“用那个……我们设计好的‘斩首’方案！

最激进、最彻底的靶向药剂组合！从基因层面，……彻底抹杀病变可能！”8 十年炼狱，

向天夺命十年。那是真正淬炼灵魂的十年！那该死的“斩首”药剂！它们不像是救命的良方，

更像是从地狱借来的火焰！它们在他的血管里燃烧，在五脏六腑里咆哮！

每一次注射后伴随而来的剧烈呕吐、高烧不止、撕心裂肺的疼痛……都像一把把钝刀，

狠狠剐在我的心上！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在剧痛中痉挛颤抖，瘦得像秋风中的残叶。

汗水浸透他单薄的衣衫，他死死咬着苍白的唇，咬得唇瓣出血，也绝不吭一声！

只有那双望向我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屈的死志，还有……深深的、让我灵魂刺痛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