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林老师说班里有个同学家里困难，学费都交不起，我想把我的学费给她。"

苏雅猛地睁开眼睛，熟悉的客厅，熟悉的沙发，还有眼前这个穿着校服的女儿。

2018年9月15日，她记得这一天。

前世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女儿苏心悦的圣母病彻底爆发，先是学费给了同学，接着是生活费，再后来是房租钱、医药费...直到家里破产，小女儿心慧因为没钱治病死了，丈夫也和她离了婚。

"不行。"苏雅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冰。

苏心悦愣住了："妈，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钱是你爸辛苦赚的，不是让你去做好人的。"

苏心悦的眼圈瞬间红了："妈，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同学都快辍学了！"

"她辍学关我们什么事？"苏雅冷笑，"你知道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吗？你妹妹的检查费还没着落，你就想着去救别人？"

这话像一巴掌扇在苏心悦脸上。她从小被夸善良，老师同学都说她有爱心，妈妈突然这么说她，让她接受不了。

"妈，我们家又不是真的没钱..."

"没钱？"苏雅打断她，"你知道你妹妹的病需要多少钱治疗吗？你知道我们为了供你上这个重点高中已经掏空了家底吗？你还想把学费给别人？"

客厅里的气氛凝固了。

正在这时，丈夫林志远下班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母女俩对峙的场面。

"怎么了这是？"林志远放下包，走过来。

苏心悦立刻扑到爸爸怀里："爸，班里有个同学家里困难，我想帮帮她，但是妈妈不同意。"

林志远皱了皱眉，看向妻子："雅雅，悦悦有爱心是好事..."

"好事？"苏雅气笑了，"你女儿的爱心要建立在我们家破人亡的基础上吗？"

这话说得太重，林志远脸色变了："你怎么说话的？"

苏雅深吸一口气。前世的她就是太心软，总觉得女儿善良是好事，结果把全家都拖下了水。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林志远，我问你，心慧下个月的检查费你准备好了吗？"

林志远沉默了。二女儿苏心慧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每个月的检查费就要三千块，更别说后续的手术费了。

"我...我在想办法。"

"什么办法？借钱吗？还是卖房子？"苏雅步步紧逼，"你女儿现在要把学费给别人，你觉得是好事？"

苏心悦哭得更厉害了："妈，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是变了。"苏雅看着女儿，"我变得现实了，变得自私了。因为我终于明白，不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哪有资格去救别人？"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十二岁的苏心慧从房间里出来，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说："姐姐，别哭了...妈妈说得对，我们家确实需要钱。"

看到小女儿虚弱的样子，苏雅心如刀绞。前世就是因为大女儿的圣母病，导致小女儿没钱治病，最后...

"心慧，回房间休息。"苏雅尽量温和地说。

小女儿点点头，看了姐姐一眼，慢慢走回房间。

客厅里又安静下来。

林志远看看哭泣的大女儿，再看看态度坚决的妻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悦悦，妈妈的话虽然难听，但道理是对的。"林志远最终选择了站在妻子这边，"我们家现在确实困难，你的心意爸爸理解，但是我们得先保证自己家人的生活。"

苏心悦不敢置信地看着父母："你们...你们都变了！以前你们教我要善良，要帮助别人，现在却..."

"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苏雅坐下来，"悦悦，你记住一句话：救急不救穷。真正有困难的人，学校会有助学金，政府会有补助。你一个学生，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拯救别人？"

"可是老师说..."

"老师说什么了？"苏雅打断她，"老师让你捐钱了吗？还是老师说如果你不帮助这个同学，她就会辍学？"

苏心悦被问住了。确实，老师只是在班会上提到了这个同学的情况，号召大家有能力的可以帮助一下，并没有强制要求。

"你看，连老师都说是有能力的帮助。我们现在有能力吗？"苏雅继续说道，"你妹妹的病需要十几万的手术费，我们东拼西凑还差一大截。你现在把学费给别人，我们下个月拿什么给你妹妹检查身体？"

这番话说得苏心悦哑口无言。她从小就被夸善良，习惯了当好人，突然面对这么现实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我可以申请助学金，可以打工赚钱..."苏心悦小声说道。

"打工？"苏雅冷笑，"你一个高中生，周末打工一天能赚多少钱？五十？一百？你知道你妹妹一天的药费都不止这个数吗？"

林志远叹了口气："悦悦，妈妈说得对。你的善心爸爸妈妈都理解，但是我们得量力而行。"

苏心悦看着父母坚决的态度，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她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眼中的好孩子，善良、懂事、有爱心，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现在父母突然这么说她，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你们...你们就不能相信我吗？我会想办法的，我不会让家里因为我受损失的..."

"怎么想办法？"苏雅站起来，走到女儿面前，"悦悦，你告诉妈妈，除了家里给你的钱，你还有什么办法弄到钱？"

苏心悦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办法都没有，对吧？"苏雅语气软了下来，"孩子，妈妈不是不让你做好人，而是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有资格去帮助别人。你现在还是个学生，你的责任是好好学习，不是去拯救世界。"

"可是..."

"没有可是。"苏雅打断她，"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学费你自己交，不许给别人。如果你一定要帮助那个同学，可以把她的情况报告给学校，让学校想办法。"

苏心悦看着母亲坚决的态度，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没有用。她擦了擦眼泪，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

林志远看着妻子："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孩子毕竟还小..."

"小？"苏雅转身看着丈夫，"她都十六岁了，不小了。再说，你觉得我说错了吗？"

林志远沉默了。理智上，他知道妻子说得对。他们家现在确实困难，小女儿的病需要很多钱，大女儿确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帮助别人。但是感情上，他又觉得女儿的善心是好事，不应该被这么严厉地压制。

"我没说你错，只是觉得...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和孩子沟通。"

"温和？"苏雅苦笑，"林志远，你知道温和的后果是什么吗？"

她想起前世的种种：女儿一次次以各种理由要钱去帮助别人，她和丈夫一次次心软同意，最后家里积蓄全部掏空，连小女儿的救命钱都被拿去做了善事。当小女儿躺在病床上无钱医治的时候，那些被女儿帮助过的人哪一个出现了？

"雅雅，你今天怎么了？感觉你变化很大..."林志远担心地看着妻子。

苏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没事，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志远，我们必须要现实一点。心慧的病不能再拖了，我们得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

林志远点点头，走过来抱住妻子："我知道你压力很大，心慧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

"我可以多接一些项目，周末也工作..."

"你身体受得了吗？"苏雅担心地看着丈夫。前世就是因为丈夫太过劳累，后来身体也出了问题。

"没事，为了孩子，值得。"

苏雅心中五味杂陈。丈夫是个好人，太好了，好到没有原则。前世就是因为他们夫妻都太心软，才会被女儿的圣母病拖累得家破人亡。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第二天一早，苏心悦红着眼睛从房间出来，明显是哭了一夜。

苏雅正在厨房做早饭，看到女儿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坚持了立场。

"洗脸吃饭，别迟到了。"

苏心悦默默地去洗漱，回来后坐在餐桌前，一声不吭地吃着早饭。

"悦悦，昨天的事..."苏雅开口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我知道了，妈。"苏心悦打断她，"我不会把学费给别人的。"

虽然女儿答应了，但苏雅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不甘心。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表面上答应，暗地里肯定还会想别的办法。

果然，下午苏雅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

"苏太太，心悦今天在学校的表现有些反常，我想和您聊聊。"

苏雅心中一紧："她怎么了？"

"她找到我，说想要申请勤工俭学，用赚来的钱帮助班里的困难同学。我觉得这孩子想法很好，但是毕竟现在是高二，学习压力很重，所以想先和您商量一下。"

苏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就知道女儿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林老师，麻烦您告诉心悦，我们家不同意她勤工俭学。"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苏太太，您的态度是不是太强硬了？孩子有爱心是好事..."

"林老师，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苏雅打断她，"如果学生因为勤工俭学导致成绩下降，影响了高考，学校会负责吗？"

"这个...当然不会，但是..."

"既然不会，那就请您不要鼓励我女儿做这种事情。她现在的任务是学习，不是赚钱做善事。"

"苏太太，您这样说我就不认同了。培养学生的爱心和社会责任感也是教育的一部分..."

"那您先培养她的自立能力再说。"苏雅语气变冷，"林老师，我女儿连自己家的困难都解决不了，凭什么去帮助别人？我们家小女儿生病需要钱，她不想着怎么减轻家庭负担，却想着去帮助外人，这是您教育的结果吗？"

林老师被说得哑口无言。

"还有，那个困难学生的情况，您向学校反映了吗？申请助学金了吗？还是说，您觉得让学生互相帮助比学校的正规渠道更好？"

"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林老师的语气有些尴尬。

"希望如此。另外，请您以后不要再在我女儿面前提这类事情。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不是当圣母。"

挂了电话，苏雅感到一阵疲惫。前世的她对老师总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会这么强硬。但是她现在明白了，有些时候，不强硬就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

晚上，苏心悦回家后直接进了房间，连晚饭都不吃。

苏雅敲了敲女儿的房门："悦悦，出来吃饭。"

"我不饿。"

"你不吃饭是想表达什么？***我不让你帮助同学？"苏雅的语气很平静。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苏心悦压抑的哭声。

苏雅叹了口气，推门进去。女儿趴在书桌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悦悦，你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一定要帮助那个同学？"

苏心悦抬起头，眼睛红肿："因为她很可怜啊！她爸爸生病了，妈妈要照顾爸爸不能工作，家里真的很困难..."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家也很困难？"

"我们家至少还有房子住，还有饭吃！她连学都要上不起了！"苏心悦激动地说道。

苏雅走过去，坐在女儿旁边："悦悦，妈妈问你，如果你妹妹明天就要手术，但是我们缺少手术费，你会怎么选择？"

"我...我当然会选择救妹妹。"

"那为什么现在你不选择救妹妹，而要去救别人？"

苏心悦愣住了："妹妹现在又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就不重要了吗？"苏雅严肃地看着女儿，"心慧的病如果不及时治疗，会越来越严重。我们现在攒的每一分钱，都是在为她的生命负责。你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

"没有但是。"苏雅打断她，"悦悦，妈妈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那个同学的情况是真的，为什么学校不给她申请助学金？为什么她的亲戚朋友不帮助她？为什么偏偏要你一个同学来帮？"

这个问题问得苏心悦哑口无言。

"你想过这些问题吗？"苏雅继续问道，"你了解过她的真实情况吗？还是只听了她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

苏心悦的脸色开始发白："妈，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要学会独立思考。"苏雅摸了摸女儿的头，"悦悦，善良是好事，但是盲目的善良就是愚蠢。你帮助别人之前，至少要确认三件事：第一，对方是不是真的需要帮助；第二，你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帮助；第三，你的帮助会不会损害到更重要的人的利益。"

苏心悦低下头，开始思考母亲的话。

"你那个同学的情况，你了解多少？她家住哪里？父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其他渠道都不行，偏偏要找同学帮忙？这些你都清楚吗？"

"我...我不太清楚..."苏心悦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就敢把我们家的钱给她？"苏雅的语气变得严厉，"悦悦，你知道现在网上有多少骗子打着困难的名义骗学生的钱吗？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苏心悦的内心。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对那个同学的情况了解得不多，只是听老师说了几句，就产生了要帮助她的想法。

"妈，我...我是不是很蠢？"

苏雅看着女儿沮丧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坚持说道："不是蠢，是太单纯了。悦悦，你的善心是好的，但是你要学会用正确的方式表达善心。"

"什么是正确的方式？"

"如果你真的想帮助那个同学，可以这样做：第一，把她的情况详细了解清楚；第二，帮她联系学校的资助部门，申请正规的助学金；第三，看看社会上有没有相关的慈善组织可以帮助她。这些都比你直接给钱更有效果。"

苏心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另外，你要记住一点：真正的善良，是在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的前提下去帮助别人。如果为了帮助别人而损害家人的利益，那不叫善良，叫愚蠢。"

这番话说得苏心悦陷入了深思。她从小被教育要善良、要有爱心，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善良也要有原则和底线。

"妈，我想明白了。"苏心悦抬起头看着母亲，"我会先了解清楚情况，然后用正确的方式帮助她。不会再提要给她钱的事了。"

苏雅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仍然有些担忧。她太了解女儿的性格了，说是想明白了，但遇到具体情况，还是很容易心软。

"妈，我饿了。"苏心悦忽然说道。

"那就出来吃饭吧。"苏雅笑着拉起女儿，"妈妈给你热菜。"

母女俩走出房间，林志远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她们出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悦悦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了。"苏心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爸，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孩子有爱心是好事，只是要用对方法。"林志远摸了摸女儿的头。

一家人重新围坐在餐桌前，气氛比昨天好了很多。但苏雅心中仍然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完全结束。

果然，她的担心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