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还有谁能——比、得、过、我?
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步履从容,衣袂带风,却无半分甲胄铿锵之声。
来人并未身着象征武力的狰狞铠甲,而是一袭质地上乘的竹青色广袖长衫,衣料在幽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如同上好的古玉。
腰间束着同色云纹锦带,悬一枚墨玉螭龙佩,随着步伐轻晃。
墨发以一枚简单的羊脂玉冠束起,几缕发丝垂落鬓边,更添几分清雅风致。
他的面容极为俊秀,眉目疏朗,鼻梁挺首,唇边似乎天然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然而那双眼睛,却深邃如古井寒潭,看似平静温和,深处却仿佛蕴藏着万千星辰运转的轨迹,睿智而沉静,偶尔有精芒掠过,显出其修为深不可测,绝非表面那般无害书生。
此刻,这双温润含笑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方才在殿上,怎么在神游太虚?”
他开口,声音清越温和,如同山涧清泉敲击玉石,在这幽暗回廊里显得格外悦耳,也格外熨帖。
凤舞脚步未停,琉璃金瞳瞥了他一眼,语气随意:“没什么。
就是那个‘东西’,又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吵得人心烦。”
纤指点了点光洁的太阳穴。
凌绝——这位以温润如玉、智计无双闻名魔域的右护法——闻言,唇边的笑意微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瞬间染上凝重:“它又出现了?
这么多年了,连尊上以通天修为探查,亦寻不到丝毫端倪……当年师尊……”他提到“师尊”二字时,声音微不可查地一滞,带着恰到好处的敬重与惋惜,“……穷尽心力,亦是束手无策。
此物萦绕灵台,终究是隐患,可觉有何不适?”
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却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温雅的风度。
凤舞脚步顿住,侧身看他。
幽蓝的荧光勾勒着她秾丽无双的侧颜,半明半暗,更添神秘。
她琉璃金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打量着凌绝:“凌大护法特意追出来,就为了问这个?”
凌绝从容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白玉为骨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动作优雅闲适:“关心圣女安危,亦是护法分内之职。”
他话锋一转,深邃的眼眸望向廊外翻滚的魔云,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带着商量的口吻,“……此行西南,若机缘巧合,遇上了栖梧宫那位……不知圣女,可否稍存几分……回旋余地?”
措辞委婉,点到即止。
凤舞的红唇弯起一个极美的弧度,眼神却有些飘远,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望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放心,”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却又像裹着冰,“她……也是我的师妹。
我自有分寸,‘手下留情’便是。”
那“手下留情”西字,依旧咬得意味深长。
凌绝眼中忧虑稍霁,唇边温润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微微颔首:“如此,我便安心了。”
那份从容不迫中,透出真诚的释然。
凤舞忽而低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轻撞,在这死寂的魔宫回廊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惑人。
“说来真是讽刺,” 她琉璃金瞳流转,波光潋滟,带着三分讥诮七分自嘲,“堂堂魔宫圣女,位高权重的右护法,心里头盘算的,竟都是对正道魁首门下弟子‘手下留情’……这事若传到咱们那位一念动而九幽寒的魔尊大人耳中,不知他老人家,是该觉得有趣呢,还是该觉得……清理门户的时候到了?”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危险的戏谑。
凌绝闻言,唇边的温润笑意不变,只是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无奈,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
他“唰”地一声展开白玉折扇,轻摇慢扇,姿态风流倜傥,说出的话却带着点认命的调侃:“尊上对你……那是独一份的‘偏爱’,雷霆雨露皆是恩泽。
我等凡俗,岂敢奢望?
这等‘心思’,还是莫要污了尊上的耳朵为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凤舞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容颜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探究,“倒是你,尊上那般风姿气度,容颜绝世,按说……正该是你心之所向才是?”
他指的是魔尊那张完美到近乎妖异、令神魔都为之失色的脸。
凤舞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笑话,红唇扬起一个更加张扬肆意的弧度。
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天鹅般优美脆弱的颈项线条,琉璃金瞳在幽光下璀璨生辉,流转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傲然。
“呵,” 她轻笑一声,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理所当然,“修仙界里,皮相上乘者比比皆是,何足道哉?
尊上自然是天人之姿……”她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骄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可论及这身皮囊颜色么……这天上地下,西海八荒,还有谁能——比、得、过、我?”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眼波横扫,那琉璃金瞳中绽放的光芒,竟生生压过了廊内幽蓝的荧光,仿佛骄阳破开层云,刹那间,满室生辉,惊心动魄!
凌绝看着眼前这张在傲然神采下愈发显得倾国倾城的脸,听着这理所当然到近乎狂妄的宣言,手中的折扇都忘了摇动。
他失神片刻,随即哑然失笑,那笑容温润依旧,却多了几分心悦诚服的赞叹,轻轻摇头,低低道:“……此言,倒是不虚。”
赤红的身影继续向前,融入回廊更深处的幽暗。
灵台深处,那莫名的、只有她能感知的“嗡鸣”声,如同命运齿轮悄然转动的序曲,再次隐约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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