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涉凡尘劫多
彼岸和小花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行走在荒芜的田埂上。
土地干裂,庄稼枯死,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和……一丝微弱的哭声?
“公主,您感觉怎么样?”
小花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彼岸。
她们的内伤都不轻,法力如同漏底的壶,时有时无,难以维系。
“死不了。”
彼岸咬着牙,倔强地甩开小花试图搀扶的手,红瞳却因不适而微微眯起,“这就是人间?
怎么比地府的忘川河畔还荒凉…”她话虽强硬,脚步却有些虚浮。
那哭声渐渐清晰起来,是个孩子的啜泣。
她们循声绕过一个小土坡,看见一个约莫五六岁、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蹲在一座新坟前,哭得撕心裂肺。
坟堆很小,前面简陋地插着一块木牌。
小女孩听到动静,惊恐地抬起头,脸上脏兮兮的,满是泪痕。
她看到彼岸和小花(小花己勉强将猫耳和尾巴隐去,但脸色依旧难看),吓得往后一缩。
彼岸从未见过如此脆弱无助的生灵。
地府的鬼魂要么麻木,要么怨毒,很少有这样纯粹的悲伤。
她心头莫名一揪,那点刁蛮任性竟被冲淡了些许。
“喂,你…哭什么?”
彼岸生硬地问,她不太会安慰人。
小女孩抽噎着:“娘亲…娘亲睡着了,叫不醒了…爹爹前天也睡着了…爷爷奶奶也是…隔壁阿牛哥也是…”她语无伦次,但意思很明显——瘟疫夺走了她的家人。
瘟疫?
彼岸和小花对视一眼。
这就是天庭要解决的灾祸?
看着小女孩干裂的嘴唇和虚弱的样子,彼岸下意识地想摸出点地府的灵果给她,却想起仓促之间根本什么都没带。
她烦躁地蹙起眉。
小花心软,上前柔声道:“小妹妹,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小女孩摇头,哭得更凶了。
就在此时,几个穿着粗布衣裳、面相精明的男女从远处走来,领头的是个嘴角有痣的婆子,一脸“慈祥”笑容。
“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可怜呦,哭得真让人心疼。”
婆子走上前,一把将小女孩搂进怀里,眼睛却滴溜溜地在彼岸和小花身上打转,“两位姑娘面生得很啊,不是本地人吧?
这是遇到难处了?”
彼岸警惕地看着她,这婆子的眼神让她不舒服,像在估价什么货物。
小花也下意识地靠近彼岸。
“我们路过。”
彼岸冷淡地说。
“路过啊…”婆子笑容更深了,“看两位姑娘细皮嫩肉的,定是大户人家出身。
这兵荒马乱的,两个姑娘家在外面多危险?
不如跟婆子我走,前面镇上有家善堂,能吃饱穿暖,还有地方歇脚。”
她身后的几个男女也附和着,隐隐成包围之势。
小花扯了扯彼岸的袖子,低声道:“公主,不对劲…”彼岸自然也察觉了。
她在地府见识过各种恶鬼的伎俩,这婆子眼底的贪婪和算计骗不了她。
这绝不是什么“善堂”的人。
“不必了。”
彼岸拉起小花就想走。
那婆子脸色一沉,笑容瞬间消失:“这可由不得你们了!”
她一使眼色,那几个男女立刻扑了上来,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若是平时,彼岸一挥袖就能把这些凡人扇飞。
但此刻她内伤未愈,法力凝滞,竟被一个粗壮妇人死死抓住了手腕!
小花尖叫着被另一个男人捂住嘴拖开!
“放开我!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彼岸又惊又怒,奋力挣扎,却感到浑身无力。
“我管你是谁!
落到我王婆子手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婆子狞笑,“尤其是你这红眼睛的小美人,虽然怪了点,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不定醉红楼的花妈妈就喜欢这样的稀罕货!”
醉红楼?
青楼?!
彼岸气得差点晕过去。
她堂堂冥界九公主,竟要被凡人卖入青楼?!
这简首是奇耻大辱!
她拼命催动法力,掌心勉强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红光,猛地拍在抓住她的妇人身上。
“啊!”
妇人吃痛松手,被拍中的地方泛起一股阴冷寒气。
趁着对方愣神的刹那,彼岸猛地挣脱,又一脚踢开拉扯小花的人,拉起她就跑!
“追!
别让她们跑了!”
王婆子气急败坏地喊道。
两个伤重的女孩爆发出求生的潜能,跌跌撞撞地狂奔起来。
她们慌不择路,竟跑进了一片密林。
身后追赶的叫骂声不断。
林木茂密,暂时遮蔽了追兵的身影。
彼岸和小花躲在一个大树洞里,大气不敢出,听着外面搜寻的声音渐渐远去,才瘫软下来,浑身冷汗。
“公…公主…我们…”小花声音发抖,断尾处的伤似乎又裂开了,隐有血迹渗出。
“闭嘴…歇会儿…”彼岸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仅是跑的,更是后怕和屈辱。
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休息片刻,两人不敢久留,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林中穿行,只想离那些拍花子的远一点。
然而,祸不单行。
当几个手持钢刀、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从树林里跳出来,吼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时,彼岸几乎要绝望了。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而且还是最俗套的土匪!
她和小花背靠着一棵大树,法力依旧时灵时不灵,面对明晃晃的钢刀,似乎己无路可逃。
土匪们淫笑着逼近。
就在彼岸咬牙,准备不惜代价燃烧本命精血做最后一搏时——“呔!
光天化日…呃,虽然天快黑了,但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姑娘,还要不要脸了!”
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跳脱的少年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一个白衣少年蹲在树枝上,嘴里叼着根草茎,正笑嘻嘻地看着下面。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眼灵动,身上带着一股不羁的气息,但…怎么看都不像很厉害的样子。
土匪头子啐了一口:“哪来的毛头小子?
想学人英雄救美?
给老子滚下来受死!”
少年——正是刚下凡没多久的玄明——挠了挠头,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轻巧:“哎呀,大哥别生气嘛。
我就是路过,看不过眼。
要不这样,我给你们变个戏法,你们放了这两位姑娘怎么样?”
“戏你娘的法!”
土匪头子大怒,挥刀就砍!
玄明“哎呦”一声,看似手忙脚乱地躲闪,步伐却异常灵活,总在毫厘之间避开刀锋。
他一边躲,一边还真从怀里掏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把粉末撒出去,迷了几个土匪的眼;又弹出个小石子,打在一个土匪的麻筋上,让对方哎呦叫着刀都拿不稳。
他的法术确实低微,没什么杀伤力,但胜在机变百出,捣乱的本事一流,一时间竟把几个土匪搞得手忙脚乱,哇哇大叫。
彼岸和小花都看呆了。
这少年…好像不太靠谱,但又有点厉害?
玄明瞅准一个空隙,猛地冲到彼岸和小花身边,压低声音急道:“两位姑娘,还不快跑!
我这三板斧撑不了多久!”
说完,他又转身对着土匪大喊:“看我的终极法宝!”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用力摔在地上——砰!
一声闷响,顿时浓烟滚滚,恶臭弥漫!
“咳咳咳!
什么玩意儿!”
“臭死了!
是屎吗?!”
土匪们被熏得晕头转向,乱作一团。
玄明趁机一手拉一个,拽着还在发愣的彼岸和小花,扭头就跑!
“快跑啊!
我的‘臭臭丹’只能坚持一会儿!”
三人一路狂奔,首到彻底听不见身后的咒骂声,才瘫倒在一条小溪边,累得几乎虚脱。
彼岸喘匀了气,看着旁边同样狼狈不堪、却还在那嘿嘿傻笑的少年,心情复杂。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努力摆出公主的架子,尽管此刻她罗裙沾污,发髻歪斜。
“喂!
你…你刚才那是什么法宝?
怎么那么…臭?”
她实在不想用“臭”这个字来形容救命恩人,但那味道实在太印象深刻了。
玄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没什么,就是自己瞎炼的…本来想炼辟谷丹,不小心炼岔了,发现特别臭,就留着防身了…效果还不错吧?”
彼岸:“……”小花:“……”沉默了半晌,彼岸才再次开口,声音稍微柔和了些:“不管怎样,多谢你出手相助。
我叫…小岸。
她是小花。”
她谨慎地用了化名。
“我叫玄明!”
少年笑容灿烂,如同拨开乌云的阳光,“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
还遇上土匪?”
彼岸和小花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的来历自然不能轻易告知。
“我们…家乡遭了灾,逃难出来的。”
彼岸含糊道,“想去投奔亲戚,结果迷路了。”
玄明一拍大腿:“巧了!
我也是…呃,下山游历的!
正好我也没什么具体去处,看这世道不太平,你们两个姑娘家太危险了,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互相有个照应!”
他想起师姐的叮嘱和师父的任务——“救治世人,历练自身”。
保护两个落难女子,也算“救治”吧?
而且人多热闹点!
彼岸有些犹豫。
她身份特殊,不宜与陌生人同行,尤其还是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天界小子(她隐约能感觉到玄明身上那点微弱的仙灵之气)。
但…他说得对,人间确实危险,她们伤势未愈,有个伴似乎更安全些,何况他刚才还救了她们。
小花也悄悄点头,她觉得这少年虽然古怪,但心肠不坏。
“…好吧。”
彼岸最终点头,“那便暂时同行一段。”
“太好了!”
玄明高兴起来,“那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我知道前面好像有个破庙!”
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地府公主、九尾猫妖、月老弟子,这三个本不该有交集的存在,在这灾祸连连的人间,组成了一个临时而奇特的队伍,踏上了前路未卜的旅程。
而他们都不知道,遥远的云端,一双温润却冰冷的眼睛,正透过水镜,淡淡地“注视”着这一切。
玄灵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师弟啊师弟,你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